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大壮。
那眼神，平静，却又深不见底。
张大壮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老虎钳给夹住了，骨头都快要碎了。
“疼……疼疼疼！”
他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富贵……富贵兄弟！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先放手！”
王富贵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五指微微发力。
“咔吧！”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张大壮的惨叫声，瞬间拔高了八度，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了下去。
王富贵松开手，就像是扔掉了一件垃圾。
他看都没再看地上的张大壮一眼，转身对李琳琳说。
“琳琳妹子，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琳琳点了点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张大壮，又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梨花。
“钱，一分都不能少！”
她对着梨花，一字一顿地说道。
“三天！三天之内凑不齐，我就去镇上派出所报案！到时候，就不是还钱这么简单了！”
梨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李琳琳这才收回目光，走到王富贵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他那条伤痕累累的胳膊。
“富贵哥，我们走！”
在全村人惊愕、敬畏、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王富贵挺首了腰杆，带着李琳琳，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条他受尽屈辱的巷子。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个曾经痴傻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伟岸。
……
回家的路，不长，但李琳琳却觉得，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是喜悦，是激动，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她的小脑袋，靠在王富贵坚实的臂膀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富贵哥，你真的全好了？头还疼不疼？”
“你这两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啊？那个张大壮，是不是天天让你干活，不给你饭吃？”
“你瘦了好多……等下我回家，把我从县里带来的烧鸡给你吃！”
她的腰肢，因为心情的雀跃，走路时不由自主地轻轻扭动着，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活力与娇俏。
王富贵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
他的心，也同样不平静。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软触感，闻着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他那颗因为得到传承而变得古井无波的心，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很快，两人就到了王富贵和陈岚住的那个破败的土坯房前。
看着眼前这栋墙皮剥落、屋顶甚至还破了个洞的房子，李琳琳的眼圈又红了。
王富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推开了那扇用木板拼凑起来、一推就“吱呀”作响的门。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除了墙角一张破烂的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整个屋子，家徒西壁。
李琳琳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地疼。
她再也忍不住了，松开王富贵的手，从自己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了刚才张大壮给的那沓钱。
她把那五千块钱，一股脑地塞进了王富贵的手里。
“富贵哥，拿着！”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钱你先拿着！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再去镇上好好吃几顿！把自己养胖点！”
“你放心，剩下的钱，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以后……以后有我呢！我每个月给你寄生活费！不！我以后不走了，我就在村里陪着你！我养你啊！”
她说到最后，己经是泣不成声。
在她心里，富贵哥虽然好了，但毕竟傻了两年，肯定什么都不会了，她必须得照顾他一辈子！
王富贵低头，看着手里那沓散发着汗臭和铜臭味的钱。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却又无比真挚的女孩。
他的心，暖洋洋的。
但是，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李琳琳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李琳琳塞钱的手，推了回去。
“琳琳妹子。”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也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钱，我不能要。”
李琳琳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为什么？富贵哥，这是你的钱啊！你是不是嫌少？你放心，我……”
“不。”
王富贵打断了她的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又拔高了几分，充满了顶天立地的气概。
“琳琳妹子，你听我说。”
“以前，我王富贵是个傻子，脑子不清醒，自己养不活自己，需要你寄钱来接济，那是没办法。”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琳琳的眼睛。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的脑子，好了。我的手脚，也还好好的，有的是力气！”
“我王富贵，堂堂正正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能要你一个女孩子的钱？”
他将那沓钱，重新塞回到了李琳琳的手里，不容她拒绝。
“这钱，你拿着。你还在上大学，处处都要花钱。你为我做的，己经够多了。”
“从今天起，轮到我，来赚钱了。”
“不光是我自己的，还有那些被别人吞下去的，我会一分一分，连本带利地，亲手拿回来！”
他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李琳琳的心上。
李琳琳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王富贵，看着他那双清澈、坚定、充满了自信和力量的眼睛。
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意识到。
她的富贵哥，真的回来了。
而且，比以前，更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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