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的出现,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晚宴现场那层浮华的泡沫。
空气凝固了。
刚刚还因为陆景深一掷千金而响起的掌声和赞美,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变成了实体,黏在陆景深、叶筱禾和林婉儿这三个人身上,贪婪地品味着这场豪门秘辛。
正牌未婚妻,对上了新欢。
这可比刚才的慈善拍卖刺激多了。
林婉儿无视了那些探究的视线,她眼里只有陆景深。那张一向骄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被背叛的屈辱和愤怒。
“景深,为什么不带我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身边站着的却是她!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她的声音尖锐,划破了现场的死寂。
陆景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吐出的字眼像淬了冰:“林婉儿,我们的关系,上次在医院,我己经说得很清楚。”
“清楚什么?”林婉儿情绪彻底失控,她猛地抬手,指向始终沉默的叶筱禾,“你为了这个狐狸精,一次又一次地羞辱我!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叶筱禾的鼻子上。
叶筱禾没有后退。
她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安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精美瓷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后背肌肉己经绷紧到了极致。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开口解释?会显得心虚。
示弱求助?只会让林婉儿更得意,让陆景深难堪。
此刻,沉默是最好的武器。这是陆景深的主场,球在他的脚下,她要做的,是看他怎么踢。
“把你的手放下。”陆景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力。
他又看向叶筱禾,补了一句:“还有,给她道歉。”
又是道歉。
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林婉儿的怒火。她气笑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却越发刻薄:“我没错!为什么要我道歉?我说的是事实!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穷秘书,凭什么站在你身边?她图什么,图你人好心善吗?别搞笑了!她图的,不就是陆家的钱和地位吗?这种削尖了脑袋想上位的拜金女,我见得多了!”
“拜金女”三个字,像淬了毒的脏水,劈头盖脸地泼了过来。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浪般涌起。
叶筱禾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她可以不在乎那些陌生人的议论,但被自己心上人的未婚妻,当着整个江城上流社会的面,如此辱骂,那份难堪,依旧像钢针一样扎进心里。
她甚至能感觉到,不远处有手机的闪光灯亮了一下。
就在这时,身边的人动了。
陆景深一言不发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丝不耐。
下一秒,一件带着重量和温度的外套,落在了叶筱禾的肩上。
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香气,瞬间将她包裹。外套的廓形很大,将她纤细的身影完全笼罩,也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和刺骨的冷气。
他甚至没看她,只是做完了这个动作。
然后,他转身,像一堵墙,挡在了她身前,独自面对着林婉儿,以及在场所有等着看戏的人。
“第一,叶筱禾小姐,是我陆景深的首席秘书,我今晚唯一的女伴。她的身份,是我给的,谁有资格质疑?”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最前排的几位宾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第二,她不是拜金女。陆氏能拿下城南那块地,她功不可没。刚才那个一千万的慈善项目,也是她的主意。她的能力和善心,在座各位,有几个人比得上?”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全场,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立刻闭上了嘴。
“最后,”陆景深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林婉儿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下:
“我,陆景深,在此宣布。我与林婉儿小姐的婚约,从此刻起,正式作废。从此,婚嫁各不相干。”
“轰——”
人群彻底炸了。
不是议论,是哗然。
陆景深,疯了!
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秘书,当众撕毁了和林家的婚约!
这打的不是林婉儿的脸,是整个林家的脸!江城的商界,要变天了!
林婉儿彻底懵了,她踉跄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摇头。
“不……景深,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哭着上前,想去抓陆景深的手臂,“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松手。”陆景深甩开她,没有一丝怜悯,“林婉儿,是你自己,把最后一点脸面都扔在了地上。”
说完,他再也不看她,转身,精准地握住了还裹在西装里的叶筱禾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而滚烫。
“我们回家。”
叶筱禾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全是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她的身份是他给的。
他说,婚约作废。
他说,我们回家。
“我们”……
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死寂的心湖里,砸出了滚烫的涟漪。暖意从他们交握的手,一路蔓延到西肢百骸。
走出宴会厅,上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隔绝了身后的一切纷扰,叶筱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么做,会给陆氏带来很大的麻烦。”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飘,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软。和林家交恶,对陆氏来说,绝不是小事。
陆景深发动车子,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麻烦,我从来不怕。”他开着车,目视前方,“我只怕,我想要的东西,护不住。”
他的话,意有所指。
叶筱禾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想要什么?”她问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
陆景深没说话,只是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将车靠边停在了无人的江边。
他熄了火,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江面的波光,一下一下地映在车窗上。
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整个空间都因为他的靠近而变得逼仄。
“我想要你。”
他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手己经抚上了她的侧脸,拇指的指腹粗粝,着她脸颊细腻的皮肤。
“叶筱禾,我再说一次,我想要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沙哑。
“不是因为你能帮我,也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狗屁‘外挂’。就因为你是你。”
他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唇瓣。
“从会展中心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又怂又倔,又怕死又大胆。你让我觉得,我过去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我开始期待上班,开始计算你下班的时间,开始想你妈的病情……我甚至开始嫉妒李明,他能比我更早认识你。”
“我没追过人,我不会说那些好听的。我只知道,今天晚上,林婉儿骂你的时候,我想撕了她的嘴。”
“我看到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我想把他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我发现,我完了。”
他一句一句地说着,不是告白,更像是认罪。承认自己被她这个不知名的病毒,侵占了全部领地。
叶筱禾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这个男人,这个神一样骄傲的男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又霸道地,向她袒露他全部的占有欲和失控。
她所有的不安、恐惧和自卑,在这一刻,被他彻底击碎。
她哽咽着,吸了吸鼻子:“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景深盯着她,想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低低地笑了。
“不知道。”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抹掉她的眼泪。
“可能是在停电的办公室,我抱着你,感觉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的时候。”
“也可能,是你第一次给我送那碗粥,骂我‘活该胃疼’的时候。”
“或者,更早。”
“早到……我都忘了。”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近乎狼狈的紧张。
“叶筱禾,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他问。
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叶筱禾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没有回答“行”,或者“不行”。
她忽然倾身向前,揪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然后,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是她的答案。
也是她的,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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