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会见室里，空气凝滞得像块铁。
顾言将一沓文件推到玻璃隔板前，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透着紧迫。
“时间不多了，叶小姐，董事会还有三天。”
叶筱禾的视线落在文件上，上面是关于AI录音和咖啡成分的分析报告。
“美国专家的结论，录音是AI合成，并且，他们从背景音里提取到了一个地下工作室的服务器电流声。”顾言的指尖敲了敲报告，“顺着这条线，我们查到了陆景渊助理的线上交易记录。”
“人呢？”叶筱禾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跑了，很警惕。”顾言摇头，“但我们恢复了他丢弃的硬盘，交易证据确凿，这是第一个。”
他又抽出另一份报告。
“咖啡里的精神类药物，是严格管制的处方药。我们查到，给林婉儿开药的医生，上周刚被提拔成了林氏旗下私人医院的院长。”
“她做事还是这么蠢。”叶筱禾扯了扯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
两个铁证，足以证明她是被人设计陷害。
但不够。
这只能让她脱罪，却打不倒陆景渊。
“最麻烦的，”顾言的表情沉下来，“是那五百万美金。钱的来源经过了七个国家的皮包公司，最后指向一个巴拿马的加密账户。我们能证明这笔钱和陆景渊的助理有关，但无法首接证明就是陆景渊本人。他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这一环如果不能钉死，泄露商业机密的脏水，就永远泼在你身上。”
叶筱禾垂下眼，盯着自己被磨出茧的手指。
陆景渊比林婉儿那样的草包要狡猾百倍。
怎么办？
他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到底在哪儿露出了马脚？
脑子里像一团乱麻，无数画面闪过。林婉儿在庆功宴上怨毒的表情，陆景渊镜片后得意的算计，还有……林婉儿来探视时，那张扭曲又炫耀的脸。
她说了什么？
“泄露技术机密的人，其实是陆景渊。他不仅要毁了你，更要毁了陆景深……”
“我们都只是他的棋子……”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混沌！
林婉儿那个蠢货，为了看她痛苦，把陆景渊卖了！
对，陆景渊才是那个真正和买家接触的人！他不可能把这么大的事，完全交给一个助理。他一定会亲自出面！
叶筱禾猛地抬头，死寂的眼里重新燃起火光。
“顾律师！”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立刻去查！查陆景渊最近三个月所有的出入境记录、通话记录、邮件往来！尤其是跟辉瑞的死对头，那家叫‘诺德医药’的德国公司！”
顾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买家不是辉瑞，是诺德？”
“辉瑞只是陆景渊放出来的烟雾弹，用来搅乱陆氏股价的幌子！”叶筱禾几乎可以肯定，“真正拿到技术的，一定是诺德！去查！他一定会留下痕迹！”
“好！我马上去！”
顾言抓起文件，脚步匆匆地离开，留下叶筱禾一个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她有一种预感。
这一次，她赌对了。
……
当天深夜，就在叶筱禾以为自己要在这无尽的黑暗里睁眼到天明时，会见室的门，却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狱警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她进去。
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到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
是陆景深。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在深夜来到这里。
他瘦了，下颌线愈发锋利，下巴上冒着青灰的胡茬，眼下的乌青几乎遮不住。整个人像一把绷紧到极限的弓，只有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才泄露出来半分。
叶筱禾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拿起听筒，放在耳边。
叶筱禾也机械地拿起自己这边的，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两人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玻璃，无声对望。
“顾言都跟你说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火里烧过。
“嗯。”叶筱禾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那，”他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还走吗？”
不是问她想不想离开，而是问她，还走吗。
一瞬间，所有强撑的坚硬外壳轰然碎裂。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砸在手背上，烫得吓人。
她拼命摇头，手里的听筒被攥得死紧，指节一片惨白。
“不走了……”她哽咽着，声音支离破碎，“再也不走了……”
陆景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却比哭还让人心酸。
“对不起……”叶筱禾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傻子。”听筒里传来他低沉的斥责，却温柔得能溺死人，“跟我还说这种话。”
“等我出去。”叶筱禾抹了一把脸，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狠劲，“等我出去，我帮你把陆氏，一分不少地抢回来！”
“我不要陆氏。”陆景深摇头，他的视线滚烫，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烙穿，“我只要你。”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筱禾，等这事了了，我们结婚。”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叶筱禾彻底怔住。
“我……”
“别拒绝。”他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你担心的那些，都不是问题。我会解决。你只要点头。”
叶筱禾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固执地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然后彻底融化成一片温热的潮水。
她含着泪，郑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景深整个人都像是被注入了光，他猛地站起身，将宽大的手掌用力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叶筱禾也跟着站起来，用自己的手覆上他的。
隔着一层玻璃，她仿佛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滚烫温度。
就在这时，会见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顾言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喘匀气，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疲惫和狂喜的扭曲表情。
“陆总！叶小姐！找到了！”
他冲到玻璃前，没有多余的废话，首接将一个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啪”地一声，狠狠拍在玻璃上！
那是一张护照复印件。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陆景渊！但名字和身份信息，却是完全陌生的！
“半个月前！他用这本假护照，秘密去了德国！”顾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紧接着，他又将一部iPad怼在玻璃上，屏幕上是一封被截获的加密邮件。
发件人，正是陆景渊的秘密邮箱。
收件人，是诺德医药的总裁。
邮件内容，是关于“瑞普利单抗”核心技术的最终交易细节！
铁证如山！
叶筱禾看着那封邮件，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陆景深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那双死水般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又在下一秒，化为一片冰封千里的死寂。
他放下听筒，漠然地转过身。
那股令人胆寒的，属于陆氏总裁的冷酷气场，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他从还在激动中的顾言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李明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通知所有董事，会议提前到明天上午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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