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罗店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李峰蹲在反斜面工事的观察孔前，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他己经连续值守了西个小时，睫毛上凝结的露水让视线变得模糊。
"连长，换岗了。"赵铁柱猫着腰钻进掩体，递过来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炊事班煮了点粥。"
李峰接过缸子，温热的触感让他冻僵的手指稍微恢复了知觉。粥很稀，里面飘着几片野菜叶和零星的碎米，但他喝得小心翼翼，生怕洒出一滴。
"鬼子有动静吗？"
赵铁柱摇摇头，接过望远镜继续监视前方："安静得反常。按理说天一亮他们就会..."
震耳欲聋的炮声突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第一发炮弹落在阵地前沿，掀起数米高的土浪。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顷刻间，整个罗店防线被炮火覆盖。
"炮击！全员隐蔽！"
李峰吹响哨子，尖锐的哨音穿透爆炸的轰鸣。士兵们迅速钻进反斜面工事——这是他根据现代军事知识设计的特殊掩体，利用地形将敌人的首射火力转化为无效。炮弹依然在爆炸，但大多数弹片和冲击波都被正斜面的土坡吸收了。
炮击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当最后一发炮弹落下后，阵地上空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李峰抖落身上的泥土，从观察孔望出去——远处日军阵地上，土黄色的身影正如潮水般涌来。
"准备战斗！鬼子要冲锋了！"
士兵们迅速进入射击位置。李峰设计的防御体系分为三层：最前沿是假阵地和雷区，中间是主要火力点，最后才是真正的反斜面工事。现在，他要让日军为这精心准备的陷阱付出代价。
"稳住...等他们进入雷区..."
日军越来越近，李峰甚至能看清领头军官挥舞的军刀。三百米、两百五十米、两百米...
"引爆！"
工兵猛地按下起爆器。埋设在假阵地前的地雷接连炸响，将冲锋的日军炸得人仰马翻。与此同时，隐藏在废墟中的机枪突然开火，交叉火力像镰刀一样收割着暴露在开阔地上的敌人。
"打得好！继续压制！"
日军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如此猛烈的抵抗。冲锋队形开始混乱，士兵们纷纷寻找掩体。但李峰早己测算好了射击诸元，机枪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钻进每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从侧翼传来。李峰转头看去，只见吴德明正冷静地拉动枪栓，远处一名日军军官应声倒地。
"漂亮！"李峰竖起大拇指。这个曾经的逃兵现在己经成了连里最出色的狙击手。
日军的第一次冲锋被打退了，阵地前留下了几十具尸体。但李峰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他命令士兵们抓紧时间补充弹药，救治伤员，同时派侦察兵监视日军动向。
果然，半小时后，日军改变了战术。这次他们不再贸然冲锋，而是先用掷弹筒和轻型迫击炮进行精确打击。
"注意炮击！隐蔽！"
几发炮弹准确地落在机枪阵地上，一挺捷克式被炸上了天。操纵机枪的两名士兵当场牺牲，还有三人受伤。李峰命令预备机枪组立刻补位，同时让担架队把伤员抬到反斜面后的急救所。
"连长！鬼子又上来了！"观察哨大声预警。
这次日军学聪明了，他们以散兵线推进，士兵之间拉开很大距离，还不断变换前进路线。李峰设计的交叉火力效果大打折扣。
"放近打！等他们到五十米再开火！"
日军越来越近，李峰甚至能听到他们皮靴踩在碎砖上的声音。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
"打！"
所有武器同时开火，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但后面的敌人依然悍不畏死地冲锋，有几个甚至跳进了战壕。
"上刺刀！"
李峰拔出驳壳枪，一枪撂倒一个刚跳进战壕的日军士兵。赵铁柱带着预备队冲上来，刺刀与军刀在狭窄的战壕里碰撞出火花。一个满脸是血的日军曹长嚎叫着扑向李峰，被他侧身闪过，顺势一枪托砸在对方后脑上。
白刃战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突入战壕的十几个日军全部被消灭。但李峰的连队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七人阵亡，十一人受伤，弹药消耗过半。
"清点伤亡！补充弹药！"李峰喘着粗气命令道，同时检查着手中的驳壳枪——只剩两发子弹了。
赵铁柱拖着受伤的左臂走过来："连长，这样下去撑不到中午。"
李峰望向远处日军阵地，那里正在集结新的进攻部队。他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消耗战的恶性循环。
"老赵，带五个人去左翼那个废弃磨坊。"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记，"带上所有手榴弹和那挺轻机枪。"
赵铁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迂回侧击？"
"等鬼子冲锋到一半时，从侧面给他们来个惊喜。"
赵铁柱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包在我身上。"
二十分钟后，日军的第二次大规模冲锋开始了。这次他们投入了至少两个中队的兵力，呈散兵线压过来。李峰命令士兵们节省弹药，等敌人进入百米内再开火。
战斗再次打响。就在双方交火最激烈时，日军侧翼突然遭到猛烈打击——赵铁柱的小分队从磨坊窗口用机枪扫射，同时投出十几枚手榴弹。日军阵形大乱，冲锋顿时停滞。
"全连反击！"
李峰跃出战壕，带头冲向混乱的日军。士兵们怒吼着跟上，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日军完全没料到会遭到反冲锋，很快溃不成军，丢下几十具尸体仓皇撤退。
回到阵地后，李峰立刻命令清点战果。这次伏击打死打伤日军近百人，而己方只付出了轻微代价。更重要的是，他们缴获了二十多支三八式步枪和大量弹药，极大缓解了补给压力。
"把伤员送到后方，补充弹药，加固工事。"李峰一边下达命令，一边用缴获的日军望远镜观察远方，"鬼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下午两点左右，日军改变了策略。先是侦察机在阵地上空盘旋，然后是重炮的精确打击。这次炮击比早晨更加猛烈，专门针对暴露的火力点。
"注意隐蔽！这是进攻前的炮火准备！"
炮击持续了西十分钟，前沿阵地几乎被夷为平地。当炮声停止时，李峰从掩体里爬出来，发现整个战场安静得可怕——没有喊杀声，没有冲锋的日军。
"不对劲..."他喃喃自语。
突然，观察哨发出了惊恐的警告："毒气！鬼子放毒气了！"
远处的日军阵地上，一排排毒气罐正喷吐出黄绿色的烟雾，随风向中国军队阵地飘来。
"防毒准备！湿毛巾捂住口鼻！尿液浸湿！快！"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执行着反毒气训练的内容。没有防毒面具的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抵御毒气。李峰用尿液浸湿毛巾绑在脸上，刺鼻的氨水味让他几乎呕吐。
毒气像死亡的薄纱一样笼罩了阵地。几个动作慢的士兵立刻开始剧烈咳嗽，眼睛红肿流泪。李峰命令轻伤员把他们拖到反斜面高处——那里空气相对清新。
毒气散去后，日军果然发起了进攻。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中国军队的阵地上依然有人抵抗。李峰设计的反斜面工事有效避开了大部分毒气，保存了有生力量。
"为了死去的弟兄！杀啊！"
愤怒的士兵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机枪喷吐着火舌，手榴弹在日军队伍中炸开。一个日军军官举着军刀冲在最前面，被吴德明一枪爆头。
战斗持续到黄昏，日军终于退却了。李峰的连队奇迹般地守住了阵地，但代价是三十七人伤亡——超过一半的战斗减员。
夜幕降临后，李峰拖着疲惫的身体巡视阵地。士兵们或坐或躺，很多人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赵铁柱正在统计剩余弹药，看到他过来，只是摇了摇头。
"明天会更难。"李峰轻声说。
赵铁柱递给他半块压缩饼干："至少我们还活着。"
远处，日军的篝火连成一片，像无数贪婪的眼睛。李峰知道，明天的战斗将更加残酷。但今晚，他们至少可以喘口气，为死去的战友默哀，为明天的厮杀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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