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金銮殿上,晨光透过高大的格窗,在金砖地面上投下冷硬的光斑,像一道道凝固的刀锋。玄宸刚处置完一批延误军需的官员,朱笔落在奏折上 “斩立决” 三个字时,笔尖未作丝毫停顿,墨汁在米黄的宣纸上晕开深色的痕,边缘模糊,像极了那日小禾血溅青石板后,被井水冲刷开的淡红印记。殿内百官垂首而立,袍角垂在地面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只有香炉里燃到尽头的檀香,偶尔落下一点灰烬,发出 “簌簌” 的轻响,更衬得殿内死寂。
玄宸放下朱笔,指尖沾着一点墨渍,他却浑然不觉。往日处置逆臣时,那种掌控一切的快意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心底空落落的烦躁 —— 他明明按 “规矩” 清除了障碍,却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连指尖都透着莫名的虚浮。他拂袖起身,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扫过御座台阶,金线绣的龙纹在光影里晃过,发出 “哗啦” 的响,像在驱赶某种挥之不去的念头 —— 那念头里,竟掺着林薇低头时,鬓边碎发垂落的模样。
秋末的风比往日更凉,裹着御花园晚桂的余味,吹过通往栖梧宫的回廊。满地枯黄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打在朱红宫墙上,发出 “啪” 的轻响,又无力地飘落,被玄宸的龙靴碾过,脆响像碎骨般清晰。他走得比往常慢,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白玉带,玉带表面雕着繁复的龙纹,凸起的纹路硌着指尖,冰凉沁骨,却压不住心底那丝异样。
他明明达成了目的:小禾的死像一道警告,钉在所有宫人心上,连走路都不敢扬起裙摆;林薇也终于收起了所有棱角,不再反抗,不再冷脸,变得温顺安静。可他想要的 “快意”,却迟迟没来,反而像胸口堵了团湿棉絮,闷得发慌。风里的桂花香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栖梧宫方向飘来的、极淡的熏香,那味道不是之前的薄荷,而是更暖些的桂花 —— 是他前几日无意间提了句 “桂花开了”,竟被宫人记在了心里。
栖梧宫的院门半开着,门轴上的铜环擦得锃亮,却没敢挂上门帘,怕挡住视线惹陛下不满。隔着三步远,玄宸就看见林薇坐在廊下的软榻上,她裹着一件月白色的薄毯,毯面上绣着暗纹的兰草,被风掀起一角,又轻轻落下。膝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阳光透过头顶梧桐枝桠的缝隙,碎金般落在书页上,映得她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连睫毛的影子都落在颊边,像画上去的细线。
几个宫女侍立在旁,手里捧着青瓷茶盏,茶盏里的茶水只倒了小半盏,水面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 她们怕倒得太满,走路时洒出来,会像小禾那样惹来杀身之祸。廊下的桂花熏香淡得像错觉,若有若无地绕在林薇身边,却压不住空气里残留的、属于 “小心翼翼” 的紧张。
林薇听见脚步声,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顿,指甲划过纸页,留下一道浅痕,又很快抚平。她抬头看来,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也没有了绝望的空洞,只像一潭被风吹过却不起涟漪的水。风恰好掀起她耳边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缓缓起身,屈膝行礼时,裙摆扫过软榻边缘的流苏,穗子轻轻晃动,却没敢发出太大声响。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练习过的温顺,混着风声,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陛下安。”
玄宸的脚步顿在原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动作的频繁。廊下的梧桐叶又落下一片,恰好飘到他脚边,被他无意识地碾了一下,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在打破某种诡异的平衡。他预想过她的恐惧 —— 像小禾那样磕头求饶,预想过她的抗拒 —— 像之前那样别过脸不看他,甚至预想过她的恨意 —— 眼底藏着刀子,却没料到是这样的 “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让他烦躁。她像在面对一个陌生的帝王,而非那个曾敢首视他眼睛、说出 “我不” 的林薇。他皱了皱眉,眉峰拧起一道深痕,指尖攥了攥龙袍的衣角,布料的褶皱硌着掌心,却还是说不出究竟在不满什么。他只是生硬地 “嗯” 了一声,目光扫过她膝上的书,那是本讲述江南风物的杂记,书页上留着浅浅的折痕,折痕边缘被磨得有些毛糙,显然是被反复翻过。风一吹,书页轻轻颤动,露出里面一幅黑白的乌篷船绘像,船篷上的纹样细得像发丝。
“身子好些了?” 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那份刻意的放缓。风里的桂花熏香飘到他鼻尖,混着林薇身上淡淡的药味,竟让他莫名松了口气。
“托陛下的福,好多了。” 林薇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遮住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下巴。她说话时,风又吹过,薄毯的边角轻轻蹭过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薄毯,指尖捏着毯面的兰草纹,动作轻得怕扯坏了料子。“太医说,再过几日,便能多在园子里走一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既不显得刻意讨好,也没有半分冷淡,像在汇报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玄宸没再接话,只是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 那是个巴掌大的鲁班锁,木质是罕见的紫檀,雕着繁复的云纹,云纹的缝隙里还擦过一层薄蜡,边角被打磨得光滑,摸上去没有一丝毛刺。他昨夜在御书房翻了半个时辰,从一堆玉器、摆件里挑了这个 —— 既不算贵重,不会显得 “刻意”,又需要费脑子摆弄,能让她 “有事可做”,不至于总对着宫墙发呆。
他随手丢了过去,鲁班锁在空中划过一道浅弧,落在林薇面前的几案上,发出 “嗒” 的轻响,打破了廊下的寂静,惊飞了廊外枝头上停着的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一片羽毛悠悠飘落。
“拿着解闷。” 他硬邦邦地丢下这么一句,目光却紧紧盯着林薇的反应,指尖悄悄攥紧了龙袍的衣角,指节泛白 —— 他竟有些怕她拒绝,怕她像之前那样,把东西推到一边,说 “奴婢不敢要”。廊下的阳光慢慢移动,从林薇的膝盖移到几案上,照亮了鲁班锁上的云纹,木色温润,泛着淡淡的光。
林薇的反应恰到好处。她先是微微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像受惊的小鹿般,瞳孔轻轻缩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她伸出手,指尖先轻轻碰了碰鲁班锁,感受到那温热的木质感 —— 紫檀木比普通木料更能存温,还带着玄宸袖袋里的余温,与她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确认没有异样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掌心托着那小巧的物件,手指轻轻拢住,像捧着易碎的瓷瓶。
抬头时,她脸上己牵起一抹极其勉强却努力的笑意,嘴角的弧度刚好露齿,却又不深,风恰好吹过,带动她鬓边的碎发,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麻木:“多谢陛下赏赐。这物件瞧着精巧,云纹雕得这样细,想必能解不少闷。”
她没有立刻摆弄,只是将鲁班锁放在书旁,指尖在锁身上轻轻滑过,从云纹的一端摸到另一端,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某种活物 —— 既不显得过分热衷,怕被视作 “贪念”,也没有半分不耐,怕惹玄宸不快,恰好卡在 “顺从” 的分寸里。
玄宸看着她的动作,心底那丝烦躁竟奇异地淡了些,连带着之前的空洞感,也被填满了少许。他没再多说,转身便走,脚步比来时快了几分,连廊下的梧桐叶被风吹起,落在他肩头,沾着他的龙袍,都未曾察觉。走到回廊拐角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 林薇还坐在软榻上,低头看着那本杂记,鲁班锁放在书旁,阳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竟让他觉得,这栖梧宫,似乎比往日暖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 “试探” 成了常态。
玄宸依旧没放松对栖梧宫的掌控 —— 守卫换班的频率比之前更高,从一个时辰换成半个时辰,守卫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林薇的膳食、汤药都要经过三重查验,试毒的太监每次都要喝下半碗,确认无碍后才敢送来;她的活动范围虽从 “殿门三尺” 扩到了御花园的西半区,却始终有两个宫女 “陪伴” 在侧,像两道无形的锁链,她走一步,宫女便跟一步,连她看花草的时间长了些,宫女都会紧张地问 “娘娘要不要回殿歇息”。
可他的行为里,还是多了些此前没有的 “例外”。
有时他会在处理完政务后,绕路来栖梧宫。御花园的西半区种着几株晚桂,风一吹,细碎的金黄色花瓣便簌簌落下,粘在他的龙袍下摆上,像撒了一把碎金。他会从袖袋里掏出一包蜜饯,那不是宫里御厨做的、裹着绵白糖的精致点心,而是宫外市集上买的、裹着粗糖粒的梅子,糖粒硌得纸袋装着响,酸得发涩,却带着市井的烟火气 —— 是他让小太监特意去东市买的,记得林薇之前提过 “东市的梅子酸得够味”。
他会站在殿门口,看着林薇坐在石凳上翻书,金黄的桂花瓣落在她的书页上,粘在纸页的折痕里。她放下书,拿起蜜饯,指尖捏着油纸袋的一角,轻轻打开,一股酸甜的气息混着桂花香飘出来,绕在她指尖。她拿起一颗,轻轻咬下一角,眉头先是微蹙,像被酸到,却又很快舒展开,嘴角还沾着一点粗糖粒,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这味道倒别致,比宫里的甜腻多了,还带着点桂花的香呢。”
玄宸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指尖的蜜饯,又看了看地上的桂花,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也没立刻走。风将桂花香吹进两人之间的空隙,他甚至能看见林薇指尖沾着的糖粒,像碎钻般闪着光,竟觉得这酸梅子的气息,比御书房的檀香更让他安心。
有时他会带来一本旧书,书页泛黄,边角卷翘得像波浪,甚至还留着前人的批注 —— 有的写着 “此处风物甚美”,有的画着小小的笑脸,是他从藏书阁角落里翻出来的风物杂记,里面画着各地的山川草木,线条粗糙却生动,连江南的乌篷船、塞北的胡杨都画得有模有样。
他走进内殿时,林薇正坐在窗下,阳光透过菱花窗落在书页上,将那些黑白绘像映得格外清晰,连纸上的纹路都看得分明。熏炉里的桂花香气比廊下浓些,萦绕在她周身,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温和气息。“前日见你翻风物书,这个给你。” 他将书放在桌角,声音依旧生硬,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指尖还沾着书页上的灰尘 —— 他翻这本书时,不小心蹭到了。
林薇放下手里的笔,拿起旧书,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感受到上面粗糙的质感,像摸过岁月的痕迹。她翻到一幅江南乌篷船的绘像,船篷上画着小小的莲花纹样,细得几乎要看不清。抬头时,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底,映出一点浅浅的光,像落了颗星星:“这江南的乌篷船,倒和书中写的不一样,船篷上还画着小纹样呢,想必是当地人家自己绣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目光落在绘像上,没敢看玄宸的眼睛,怕自己的眼神里,藏不住那丝刻意的讨好。窗棂外的风一吹,书页轻轻晃动,发出 “沙沙” 的响,像谁在轻声说话。
林薇心里清楚,玄宸这些笨拙的 “给予”,或许是帝王一时的兴起,像逗弄笼中的鸟儿;或许是对 “彻底掌控” 的补充,怕她太过麻木,反而失去 “有趣” 的价值。可无论动机如何,这都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细线 —— 小禾的死像一道冰冷的警钟,敲碎了她所有的侥幸,让她彻底明白: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不仅会葬送自己,还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比如东市的王婆婆,比如还在宫里的阿春。
她的策略悄然转变。不再是宁折不弯的对抗,而是戴着枷锁的、小心翼翼的 “舞蹈”—— 每一步都要算好分寸,既不能离玄宸太远,显得疏离;也不能太近,显得谄媚。
每日的汤药送来时,她会主动伸手去接,青瓷药碗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她却没像之前那样缩回手。药汁苦涩得让她喉咙发疼,像吞了一把针,她也会一口喝完,甚至还会对着宫女露出浅淡的笑,声音轻得像叹息:“今日的药似乎比昨日温和些,太医的方子想必是调过了。” 她知道,这些话会通过宫女的嘴,传到玄宸耳中,成为 “她很安分” 的证明。
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哪怕是她不爱吃的油腻糕点,她也会多吃两口,偶尔还会对宫女说 “这道莲子羹炖得软糯,入口即化,赏厨下吧”—— 她没提 “赏什么”,只说 “赏”,既给了厨面,也显得自己 “体恤下人”,符合一个 “贤淑” 妃嫔的模样。
在玄宸允许她去御花园散步时,她会走得很慢,像在欣赏风景,偶尔停下看一眼路边的秋菊 —— 有的开得正艳,有的己经半谢,却从不多问 “能否摘一朵”,怕被视作 “逾矩”。她会指着某株开得好的菊花,对宫女说 “这菊花开得真好,颜色也正”,语气里带着欣赏,却绝口不提 “想要”。
在翻那本风物杂记时,她会故意将书页停在画着牡丹的那一页,指尖在黑白的花瓣上轻轻划动,划了许久,才状似无意地轻声说:“这上面的牡丹绘得精细,花瓣的层次都画出来了,若是有些颜色,想必更好看。” 她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得要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却绝不说 “请陛下赐些颜料”—— 她要的不是 “索要”,而是 “暗示”,让玄宸觉得,这是他 “主动” 给的,而非她 “求” 来的。
玄宸果然听出了她的暗示。隔了两日,当林薇再坐在窗下翻书时,阿春端来一个紫檀木的小盒,盒子上雕着缠枝莲纹,和她之前接的鲁班锁是同一种木料。阿春打开盒子时,手都在发颤,里面是十二色的矿物颜料,红的朱砂、绿的石绿、蓝的石青,都研磨得细腻,装在小小的瓷碟里,还带着淡淡的松烟香 —— 是研墨时混进去的味道。
“陛下说,娘娘若是喜欢,便用这些颜料涂涂画画解闷。” 阿春的声音带着一丝羡慕,却不敢多停留,放下盒子便退了出去,脚步轻得像影子。
林薇看着那些颜料,指尖轻轻蘸了一点朱砂,红色在指尖晕开,像极了小禾额头上磕出的血,也像她第一次见玄宸时,他龙袍上的纹样颜色。她的心脏微微一疼,像被针扎了一下,指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却很快压了下去 —— 这是她用 “顺从” 换来的 “余地”,哪怕带着血的温度,她也必须抓住。她拿起笔,笔尖蘸了一点朱砂,在杂记的空白处,细细为那朵牡丹涂上颜色,笔尖落下时,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每一笔都画得极轻,怕弄坏了泛黄的书页。
玄宸再来时,便看见那幅涂了色的牡丹 —— 朱砂的花瓣层层叠叠,边缘还留着淡淡的过渡色,石绿的叶子上画了叶脉,连花萼都涂了浅黄,在泛黄的书页上显得格外鲜活,像要从纸上开出来。林薇正坐在桌前,低头调着颜料,石绿和藤黄混在一起,变成了嫩绿色,阳光透过菱花窗落在她发顶,像镀了一层金边,连她耳边的碎发都泛着光。
她听见脚步声,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笔尖上的嫩绿色颜料差点滴落在纸上,她慌忙稳住手,抬头看来。脸上露出一抹比往常更真切些的笑,不是之前那种勉强的、带着伪装的笑,而是真的有了点暖意,像冰雪初融:“陛下瞧,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这石绿涂在叶子上,比黑白的生动不少,连叶脉都能显出来。”
玄宸的目光落在那朵牡丹上,又移到林薇的脸上 —— 她的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勉强,眼底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了擦。阳光在她脸颊上投下窗棂的阴影,纹路清晰,显得格外柔和。他喉结动了动,想说 “好看”,想说 “你画得不错”,却看见窗外的风卷起一片梧桐叶,飘落在窗台上,叶尖还带着一点枯黄,最终只吐出一句:“尚可。”
可他的脚步,却比往常多停留了半刻。他看着林薇低头调色,笔尖在瓷碟里轻轻搅动,嫩绿色的颜料慢慢变得均匀,也看着她指尖沾着的一点朱砂 —— 那颜色像血,却没让他想起小禾,反而想起她第一次喝药时,皱着眉、却还是咽下去的模样。首到林薇将调好的颜料涂在另一片牡丹叶上,他才转身离开,龙袍下摆扫过桌角,带起一丝微风,吹动了桌上的书页,刚好翻到那幅涂了色的牡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眼。
栖梧宫的熏香,不知何时从清冷的薄荷,彻底换成了淡淡的桂花 —— 那是玄宸无意间提过一句 “桂花开了,闻着顺心”,第二日,宫女便将熏炉里的香料全换了。空气里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闷,反而多了些若有似无的暖意,像极了两人之间这诡异而脆弱的 “新常态”—— 表面上温和,底下却藏着无数的算计与伪装。
玄宸依旧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帝王,他的 “给予” 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每一次试探都藏着对 “绝对顺从” 的确认 —— 他给她鲁班锁,是想让她 “安分”;给她蜜饯,是想让她 “依赖”;给她颜料,是想让她 “有盼头”,却从没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林薇依旧是那个被困在牢笼里的囚徒,她的 “接受” 带着隐忍的伪装,每一次回应都在为自己争取喘息的空间 —— 她接鲁班锁,是为了让玄宸放心;吃蜜饯,是为了让他觉得 “她很满足”;涂颜料,是为了让他看到 “她很安分”,从而减少对她的戒备,也减少对其他人的苛责。
改变确实在悄然发生。
那令人窒息的血腥高压,似乎暂时退去了几分 —— 宫人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瑟瑟发抖,阿春偶尔会在林薇画画时,站在远处轻声赞叹两句 “娘娘画得真好”;负责煎药的宫女,也敢在药里加一点甘草,让药味稍微温和些。林薇的桌上,除了每日的药碗,多了颜料盒、鲁班锁和翻旧的杂记,连窗台上,都摆了一盆阿春偷偷搬来的、开着细碎白花的茉莉 —— 茉莉的香气很淡,混着桂花熏香,成了栖梧宫新的味道。
可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改变的根基,依旧是不对等的权力和无法消除的禁锢。
玄宸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目光会不自觉地飘向栖梧宫的方向,笔尖会在纸上停顿许久,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开始期待每日那片刻的 “顺畅”—— 期待看到林薇接东西时的反应,期待听到她轻声说 “多谢陛下”,却又不愿承认自己在意,只说 “不过是看她安分,赏些玩意”。
林薇在涂画牡丹时,指尖会偶尔停顿,画笔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她知道这 “喘息” 是暂时的,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只要玄宸一句话,只要她有一点 “不顺从”,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甚至更糟 —— 小禾的死,那些宫人的死,都会再次上演。她不敢放松,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都要在心里反复练习,确保没有丝毫差错。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棂,落在林薇涂了色的牡丹上,也落在玄宸留在桌上的鲁班锁上。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和茉莉香,吹动了书页,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水面之上,是看似缓和的平静 —— 有熏香,有颜料,有偶尔的对话;水面之下,依旧是汹涌的暗流 —— 有权力的掌控,有伪装的顺从,有无法忘记的死亡。
这场以权力为底色、以伪装为外衣的 “改变”,才刚刚开始。谁也不知道,这平静能维持多久,下一次的风暴,又会在何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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