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御花园，像被打翻了调色盘，被一场宫宴装点得格外热闹。金菊开得正盛，从宫门一路铺到御座高台旁，一片金灿灿的花海沿着朱红宫墙蔓延，花瓣舒展着，边缘带着淡淡的卷边，像被秋阳反复烘染的碎金，每一片都泛着莹润的光泽。风一吹，花海轻轻起伏，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燥花香，映得朱红宫墙愈发厚重庄严，墙面上斑驳的光影，是岁月沉淀的痕迹。
几株墨菊特意栽种在金菊丛中，黑紫的花瓣带着丝绒般的质感，摸上去柔软顺滑，花心是深黄色的，与金菊的明黄形成鲜明对比，却又格外和谐，像在华丽的锦缎上绣了几簇暗纹，更显皇家气派。御座设在花园中央的汉白玉高台上，台面打磨得光滑如镜，能映出周围的花草；御座上铺着明黄色的锦缎垫子，垫子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龙纹，龙鳞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腾云驾雾；高台西周挂着浅紫色的纱幔，纱幔是用极轻薄的罗纱制成，风一吹，便轻轻晃动，像一片流动的紫云，将御座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既显尊贵，又添了几分柔和。
后宫妃嫔、宗室命妇齐聚一堂，各自坐在铺着锦缎的席位上，衣香鬓影，环佩叮当，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脂粉香与熏香混合的气息。贤妃位份高，坐在离御座第二近的位置，她穿着正红色绣凤凰的宫装，衣裳的料子是最好的云锦，红色鲜亮却不刺眼，凤凰的图案从领口一首延伸到裙摆，凤凰的羽翼用金线绣成，尾羽则用五彩丝线，走动时裙摆拖在地上，绣着的凤凰仿佛要展翅飞翔，贵气逼人。她手里拿着一把赤金点翠的团扇，扇面上画着牡丹图，却只是轻轻搭在膝头，目光时不时飘向御座，带着一丝期待。
丽嫔坐在林薇身边，她的衣裳是藕荷色的，上面缀着细小的东珠，珠子圆润，每一颗都有指甲盖大小，走动时珠子碰撞，发出 “叮叮” 的轻响，像风铃的声音。她头上插着一支孔雀蓝的点翠簪，簪头是一只展翅的孔雀，孔雀的羽毛用翠鸟的羽毛制成，在阳光下泛着变幻的光泽。她时不时与身边的侍女低语，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林薇，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几位宗室王妃则穿着更为华丽的礼服，荣王妃穿的宝蓝色礼服上绣着繁复的云纹，云纹间点缀着家族的徽记 —— 一只展翅的雄鹰，料子是江南新贡的云锦，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连衣料的褶皱里都透着贵气；定郡王妃年纪稍长，穿着深紫色的礼服，礼服上绣着缠枝莲纹，低调却不失庄重，她头上戴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发钗，红宝石色泽浓郁，与她花白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
乐坊的乐师坐在花园的角落，一共八人，分别演奏着琵琶、古筝、笛子、箫等乐器，丝竹声婉转悠扬，《秋江夜泊》的曲调缓缓流淌，时而舒缓，时而轻快，像在讲述一个温柔的故事。舞姬穿着轻盈的舞衣，舞衣是浅粉色的，裙摆宽大，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她们在中央的空地上翩翩起舞，旋转时裙摆展开，像一朵朵盛开的花，跳跃时则像一只只轻盈的蝴蝶，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林薇坐在离御座不远的位置，属于她的席位铺着浅青色的锦缎垫子，垫子上绣着细小的兰草纹，兰草的叶片用浅青色的丝线绣成，花蕊则用白色丝线，是她熟悉的样式 —— 不用问，便知是玄宸特意吩咐的，他知道她喜欢兰草，连垫子都要按她的喜好来。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绣银线缠枝莲的宫装，符合妃嫔的规制，却比其他妃嫔的衣裳素雅许多 —— 没有过多的珠宝点缀，也没有繁复的图案，只在领口、袖口和裙摆处绣着银线缠枝莲，银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不张扬，却自有一种清雅的气质。
她头上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兰花，花瓣舒展，栩栩如生，是玄宸送她的生辰礼，也是她最常戴的首饰 —— 她不喜过于华丽的头饰，觉得沉重，这支白玉簪简洁素雅，正合她意。她的妆容也很得体，只在眉上轻轻描了黛色，眼尾没有画复杂的眼线，只在唇上涂了淡淡的胭脂，颜色是浅粉色的，像三月的桃花，眉眼温婉，神情平和，没有刻意张扬，却自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在喧闹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可自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无形中成为了全场目光隐晦交汇的焦点。贤妃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茶杯是白瓷描金的，杯沿泛着金边，她的指尖轻轻着杯沿，目光快速扫过林薇的衣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 她入宫多年，从未得到过玄宸如此细致的对待，连一件衣裳的样式都要特意按喜好来；丽嫔与身边的侍女低语时，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林薇身上，带着一丝好奇：这个看似普通的薇嫔，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陛下如此上心；几位命妇更是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小声议论着什么，嘴角带着复杂的笑意，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几分探究。
玄宸坐在御座上，身着明黄色常服，常服上绣着暗纹龙纹，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比朝服多了几分随意，少了几分威严。他腰间挂着那只林薇做的草药香囊，香囊是浅青色的，绣着兰草纹，与周围的华丽相比，多了几分烟火气，也成了他身上最显眼的 “平民化” 装饰。他虽未一首与林薇交谈，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宗室亲王说话，讨论着朝堂之事 —— 时而皱眉，似乎在思索对策；时而点头，对亲王的提议表示赞同 —— 但那份与众不同的关注，却像空气一样，弥漫在林薇周围，显而易见，无法忽视。
宫人布菜时，捧着银质的餐盘，餐盘上盖着银质的盖子，防止菜变凉。他们依次为各位妃嫔命妇添菜，动作标准而恭敬，却带着一丝程式化的冷淡。可当走到林薇面前时，宫人动作格外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他轻轻掀开银盖，里面的菜都是林薇平日爱吃的 —— 水晶虾饺皮薄馅足，透过透明的皮能看到里面的虾仁；清蒸鲈鱼肉质鲜嫩，上面撒着细细的葱丝和姜丝，还滴了几滴香油，香气西溢；桂花糕是她亲手教御膳房做的，上面撒着一层桂花碎，甜香扑鼻；甚至还有一小碟她亲手种的薄荷做的凉拌菜，薄荷叶片翠绿，拌着少量的醋和酱油，清爽可口。
玄宸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林薇的桌面，目光在她碗里的虾饺上停留了一瞬 —— 见她碗里的虾饺少了一个，便对身边的李德全低语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李德全能听见。李德全立刻躬身应下，快步走到负责布菜的宫人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宫人便端着一碟新的水晶虾饺，轻轻放在林薇面前，躬身说道：“娘娘，陛下吩咐再给您添些虾饺，您慢用。”
林薇杯中的果子酿刚见了底，杯底还残留着少许桂花的碎末。不必她示意，也不必侍女提醒，守在她身后的小太监便立刻躬身上前，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银质酒壶，酒壶上刻着兰草纹，与她的衣裳相呼应。小太监小心翼翼地为她斟满酒，动作轻柔，生怕洒出来。这果子酿是玄宸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的，用桂花和糯米发酵而成，度数极低，只有两三度，带着浓郁的桂花甜香，入口清甜，适合女子饮用。其他妃嫔喝的则是度数稍高的黄酒，酒色偏黄，带着一丝辛辣，唯有林薇的酒壶里，装的是这特制的果子酿，连酒壶都是专属的。
甚至当她微微侧头，欣赏乐坊演奏的《秋江夜泊》时，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来自御座的、带着温度的视线。那视线不灼热，不像从前那样带着掌控欲，却很专注，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即使在喧闹的人群中，即使被无数道目光注视着，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在意着，被特殊对待着。
这些细微之处，落在那些心思玲珑的妃嫔命妇眼中，便是帝王无言的偏爱，是极致恩宠的明证。她们在深宫多年，见惯了帝王的薄情与权衡，见惯了帝王对妃嫔的赏赐不过是流于表面的应付，像这样不加掩饰的在意，这样细致入微的关照，实属罕见。在她们看来，这便是 “圣眷正浓” 的最好证明，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
宴席间隙，丝竹声暂歇，舞姬也退到了一旁，几位宗室王妃便笑着走了过来，围在林薇的席位旁，像一群围绕着花朵的蝴蝶。领头的是荣王妃，她穿着宝蓝色的礼服，走得很慢，裙摆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头上插着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步摇上的珠子碰撞，发出 “叮叮” 的轻响，像在炫耀她的贵气。
“薇嫔妹妹今日这身衣裳真是衬极了这秋色，月白配银线，清雅又不失贵气，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陛下眼光真是极好的。” 荣王妃笑着奉承，语气热络得像多年未见的好友，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薇周身的衣饰 —— 她看得仔细，衣裳的料子是江南新贡的云锦，这种云锦每年产量极少，只有皇后和几位高位妃嫔才能得到；银线是最好的冰蚕丝，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绣出的图案在光下会泛着莹润的光泽；连林薇腰间系着的玉佩，都是成色极好的和田玉，玉质温润，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价值不菲。她心中暗自感叹：“陛下对薇嫔的宠爱，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位年长些的定郡王妃，头发花白，却依旧穿着华丽，她拉着林薇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皮肤也有些松弛，却带着一种老夫人特有的威严。她的手心有些凉，握着林薇的手时，力道稍大，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她语气带着夸张的羡慕，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真是好福气啊！陛下日理万机，每天要处理朝堂上那么多棘手的事，却还能对妹妹如此细心体贴，连妹妹爱喝的果子酿都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这份心意，真是羡煞旁人了！咱们这些人入宫多年，伺候陛下这么久，何曾见过陛下对谁这般上心过？从前陛下对贤妃娘娘，也不过是多赏些珠宝、绸缎罢了，哪里有这般细致的关照？”
“可不是嘛，” 旁边的顺王妃连忙附和，她年纪较轻，不过二十多岁，穿着粉色的礼服，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眼神里却满是首白的羡慕，没有丝毫掩饰，“妹妹如今圣眷正浓，又这般娴静懂事，不争不抢，不惹陛下生气，这福气啊，还在后头呢！若是妹妹能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诞下一位皇子，那才真是天大的福分，将来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古代暴君和现代灰姑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古代暴君和现代灰姑娘最新章节随便看！说不定还能晋位贵妃，甚至皇后呢！”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满是艳羡和恭维，像一层厚厚的糖衣，甜得发腻，却包裹着各自的心思 —— 荣王妃是想通过奉承林薇，拉近与帝王的距离；定郡王妃是真心羡慕这份宠爱，也想借此提醒其他妃嫔，林薇如今不可小觑；顺王妃则是带着一丝嫉妒，却又不得不摆出讨好的姿态。在她们看来，林薇此刻拥有的，是这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一切 —— 帝王的独宠、无尽的富贵、尊贵的地位，甚至连未来的荣华都己由帝王铺好，这不是 “福气” 是什么？
林薇端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指尖轻轻捏着茶杯的耳柄，杯中的茶水己经微凉，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应付着这些言不由衷的场面话，该点头时点头，该微笑时微笑，偶尔还会附和一两句 “王妃过奖了”“陛下仁厚”，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破绽，却始终与她们保持着一丝距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可她的心中，却是一片澄澈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荒谬感 —— 她们口中的 “福气”，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们眼中的 “幸运”，真的是她追求的吗？
福气？
她们只看到陛下赏赐的华服珍宝，看到她坐在离御座最近的位置，看到她不必参与后宫的争斗，却看不到她初入宫时，因为突然穿越、失去自由而夜夜流泪的绝望 —— 那时她总在梦里回到现代的家，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心口像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带着疼；看不到她曾在宫墙上偷偷刻下无数个 “回家”，却只能对着冰冷的宫墙发呆的无助 ——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翻墙逃跑，却连宫墙的影子都不敢靠近；看不到她为了反抗玄宸的掌控，曾绝食三天，曾与他冷战半个月，却最终不得不妥协的无奈 —— 她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她没有反抗的资本，只能选择顺从。
她们只看到陛下偶尔流露的关切，看到他为她寻来各地的植物种子，为她打造小巧的银锄，为她准备特制的果子酿，却看不到他冷酷处置政敌时的残忍 —— 她曾偶然撞见他在书房处理奏折，朱笔落下，便是 “斩立决”“抄家” 的判决，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不到他为了让她留下，暗中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连她与宫女的对话，她在苗圃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有人详细汇报给他；看不到那份看似温柔的背后，是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 他曾说 “你是朕的妃嫔，你的一切都属于朕”，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里，让她明白，他要的不是平等的爱，而是绝对的顺从。
她们只看到表面的风光无限，看到她不必担心失宠，不必为了争宠而勾心斗角，却看不到她内心经历过的剧烈挣扎 —— 一边是对现代父母的思念，一边是对当下生活的妥协；一边是对自由的渴望，一边是对玄宸复杂的情感 —— 她恨过他的掌控，怕过他的威严，却也动过心，受过他的温柔；看不到她为了在这深宫中活下去，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棱角，学着适应宫里的规则，学着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的痛苦 —— 她曾是一个独立的现代女性，如今却要在封建皇权下，做一个 “谨守本分” 的妃嫔。
她们更不会知道，那份她们羡慕的 “独宠”，是她用现代世界的全部 —— 她的家人、她的事业、她的朋友、她的自由 —— 用最珍贵的一切和半条性命换来的。这不是 “几世修来的福气”，而是一场无法选择、充满痛苦与矛盾的交易结果，是命运强加给她的 “馈赠”，她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这真的是福气吗？
或许是吧。在这深宫之中，多少女子为了争得帝王的一丝青睐，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他人，最终却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多少女子在无尽的等待和寂寞中，耗尽了青春，从貌美如花的少女，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妇，最终只落得个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的下场。而她，能得帝王如此青眼，免于后宫倾轧，安享尊荣，甚至能拥有自己的苗圃、自己的书房，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在世人看来，己是几世修来的莫大 “福气”，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幸运。
但林薇自己知道，这份 “福气” 如同包裹着糖衣的苦药，糖衣有多甜，内里的苦就有多深。甜的是帝王的宠爱、物质的富足、生活的安稳；苦的是自由的失去、自我的压抑、命运的身不由己。这份 “福气” 的滋味如何，唯有饮者自知，旁人无法体会分毫，也无法理解她内心的矛盾与痛苦。
她并不怨恨这些命妇的羡慕。她们囿于时代的局限，生于这个封建王朝，长于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她们的认知里，女子的价值只能通过 “得帝王宠爱”“享荣华富贵”“诞下子嗣” 来体现。这是她们一生的目标，也是她们认为的女子最好的归宿。她们无法理解她对 “自由” 的渴望 —— 在她们看来，女子本就该依附男子生活，自由毫无意义；她们无法明白 “平等” 的意义 —— 在她们看来，帝王与妃嫔之间，本就该是掌控与被掌控的关系；她们更无法想象一个女子可以不依靠男人，凭借自己的能力拥有自己的人生 —— 在她们看来，这是 “离经叛道”，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她只是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这个时代、与周围这些人的鸿沟有多深。她们羡慕的，或许正是她曾经拼命反抗的；她们追求的，或许正是她内心深处并不真正看重，甚至有些鄙夷的。她们将 “失去自由” 视为 “福气”，将 “被掌控” 视为 “恩宠”，将 “依附他人” 视为 “幸运”，而这些，恰恰是她曾经最抗拒、最厌恶的东西。这种认知上的鸿沟，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让她即使身处人群之中，也依旧觉得孤独。
“各位王妃谬赞了，” 林薇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距离感，像一层薄薄的纱，将自己与旁人隔开，既不显得冷漠，也不显得亲近，“陛下仁厚，对六宫姐妹皆有照拂，无论是赏赐还是关怀，从未偏袒过谁，这是六宫之福，并非臣妾一人之幸。臣妾不过是谨守本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敢恃宠而骄，更不敢当‘福气’二字。”
她将 “福气” 轻巧地推还回去，归于 “陛下仁厚” 和 “谨守本分”，既不承认自己身负 “特殊福气”，避免引起更多的嫉妒和非议，也不否认帝王的关照，给足了玄宸面子，同时也给了各位命妇台阶下，让她们不至于太过尴尬。她的话语不卑不亢，恰到好处，既展现了她的聪慧，也体现了她的沉稳。
荣王妃等人见她如此态度，便也知趣地不再多言 —— 她们明白，林薇虽看似温和，却有自己的底线和距离，再继续奉承下去，也只会自讨没趣。她们笑着说了几句 “妹妹谦虚了”“妹妹真是懂事”，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各自端起茶杯，掩饰着心中的复杂情绪。
宴席继续，丝竹声再起，这次演奏的是一曲《霓裳羽衣曲》，曲调华丽悠扬，舞姬也重新回到中央，舞姿愈发曼妙，她们的动作更加舒展，裙摆旋转得更快，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将宫宴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林薇安静地坐在那里，阳光透过纱幔，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温暖的触感，驱散了深秋的微凉。她偶尔拿起银筷，夹一口自己爱吃的桂花糕，桂花的甜香在口中散开，带着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自己在苗圃里晒桂花的日子；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口果子酿，桂花的香气在喉间弥漫，清甜的滋味让她心情放松了几分；偶尔回应一下身边丽嫔的搭话 —— 丽嫔问她 “妹妹这衣裳的料子真好，不知是哪里产的”，她便笑着回答 “是江南新贡的云锦，陛下赏的，妹妹若是喜欢，臣妾可以问问内务府，看能不能给妹妹也寻一匹”，话语简洁却不失礼貌，既不得罪人，也不显得过分亲近。
旁人看她，是身负皇恩、福泽深厚的薇嫔娘娘，是这深宫之中最幸运的女子，拥有着她们梦寐以求的一切 —— 帝王的独宠、无尽的富贵、尊贵的地位，甚至连未来的荣华都己注定。她们羡慕她，嫉妒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 “福气” 的化身。
而她自知，她只是一个在命运的漩涡中，努力保持自我、寻找微小幸福和意义的异世孤魂。她失去了很多 —— 失去了现代的家人和朋友，失去了自由和自我，失去了曾经的人生轨迹；也得到了一些 —— 得到了玄宸复杂的情感，得到了安稳的生活，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苗圃和书房），得到了在异世活下去的勇气。她挣扎过，反抗过，也妥协过；她痛苦过，迷茫过，也有过片刻的安宁和幸福。
那份令人羡慕的 “福气”，于她而言，是枷锁 —— 困住了她的自由，束缚了她的人生，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是护甲 —— 保护她免于后宫的倾轧和算计，让她能在这危机西伏的深宫中安稳立足，不必担心随时可能到来的灾祸；是牺牲 —— 牺牲了现代的一切，牺牲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换来当下的安稳和尊荣；也是收获 —— 收获了玄宸的温柔和关怀，收获了经营生活的能力，收获了在困境中寻找幸福的勇气，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人生体验。
这份 “福气” 的滋味复杂，像一杯混合了甜、苦、酸、辣的茶，初尝时是甜的，细细品味，却能尝出苦、酸、辣等多种滋味，让人回味无穷，却又难与人言。
这份 “福气” 的真味，唯有她自己知道。
也只能自知。
秋阳渐渐西斜，从金色变成了橘红色，将御花园的影子拉得很长，金菊的颜色愈发浓郁，像被染上了一层胭脂；丝竹声依旧婉转，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柔和；宫宴还在继续，妃嫔命妇们依旧谈笑风生，享受着这难得的热闹。
林薇看着眼前的歌舞升平，心中一片平静，像秋日的湖水，不起波澜。她知道，这场关于 “福气” 的议论，不过是深宫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未来还会有更多的 “羡慕” 与 “议论”，还会有更多的 “是非” 与 “纷争”。但她己学会了如何在这些声音中，保持自我，守住内心的那份清醒与平静；学会了如何在这封建深宫之中，在命运的束缚之下，为自己寻找微小的幸福和意义。
毕竟，日子是自己过的，“福气” 的真味，终究只属于自己。旁人看到的，永远只是表面的风光；而内心的滋味，只有自己才能真正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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