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 这薄薄的、散发着乳白光晕的光圈,隔绝了外面血藤猎手贪婪的嘶吼和骨刺藤蔓的试探性抽打,却隔绝不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孢子腥气。更隔绝不了苏晴那凝重到令人心颤的警告。
森林的意志在苏醒…锁定了这里…胖子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王胖子瘫在林岩脚边,断腿处和刚被藤蔓刺穿的小腿伤口汩汩冒着血,混合着粘稠的暗红菌丝粘液,在身下汇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带出更多的血液,浓烈的血腥味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在这片活的森林中异常刺鼻。
年轻女人缩在离光圈边缘最远的地方,抱着自己断掉的手臂,身体抖得像寒风中的落叶,眼神空洞地望着光圈外那些徘徊不去的猩红身影,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
林岩半跪在苏晴的巨大菌丝茧旁,一手死死按住自己左肋下再次崩裂、不断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冰冷的金属机械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铁锈味。汗水混合着血污和灰尘,在他脸上肆意流淌。覆盖全身的灰白菌丝正在疯狂蠕动,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残存的能量修复着创伤,但这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和失血的速度。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具即将散架的破旧机器,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他抬头看向茧中的苏晴。厚厚的菌丝包裹下,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那层乳白色的光晕虽然稳定,却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刚才那两次精准而强大的精神冲击,显然榨干了她融合初期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
“苏晴…到底是什么东西?”林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努力集中精神,将意念传递进去。
过了几秒,苏晴虚弱却清晰的意念才缓缓回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触摸到宇宙深渊般的恐惧感: “它…在下面…很深…很深…” “不是野兽…不是怪物…是…意志的聚合…是这片森林的…‘脑’…” “它在‘看’我们…像看…闯入蚁穴的虫子…” “胖子的血…是坐标…是…献给它的…祭品…”
下面?林岩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脚下被菌丝覆盖的地面。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脉动,那并非地震,而是某种庞大存在的…呼吸!沉重、缓慢、带着粘稠的恶意!
仿佛为了印证苏晴的警告——
“噗通…噗通…噗通…”
一种低沉、粘稠、如同巨大心脏在粘液中搏动的声音,从他们所在空地边缘、那片虬结藤蔓构成的“墙壁”深处传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周围缠绕的藤蔓微微震颤,粘稠的暗红汁液从裂缝中渗出!
空地边缘,那些原本在光圈外焦躁徘徊的血藤猎手,如同听到了君王的召唤,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它们齐刷刷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菌丝瘤头颅上的猩红光点疯狂闪烁,带着一种极致的敬畏和…献祭般的狂热!它们纷纷匍匐在地,如同最虔诚的朝圣者!
“沙沙…沙沙…”
藤蔓墙壁深处,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几根最为粗壮、如同巨蟒般的猩红藤蔓缓缓向两侧蠕动、分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通向更深黑暗的洞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浓烈血腥、腐败腥甜以及某种冰冷理性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猛地从那洞口中汹涌而出!瞬间压过了苏晴光圈散发出的乳白光晕!
光圈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年轻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双眼翻白,首接昏死过去!王胖子也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攥住了心脏,呼吸都变得困难,连腿上的剧痛都似乎被这恐怖的威压暂时压制!
林岩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他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他死死咬住牙关,将涌到嘴边的血硬生生咽了回去!覆盖全身的菌丝疯狂蠕动,试图抵御这精神层面的恐怖冲击,但它们似乎也在这威压下瑟瑟发抖,传递出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更高位存在的恐惧!
“它…来了…”苏晴的意念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丝绝望的颤栗。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个巨大的、蠕动的轮廓,缓缓从那个漆黑的洞口深处…挤了出来!
那不是血藤猎手!那更像是一座移动的、由无数藤蔓、搏动囊泡和粘稠菌丝构成的活体肉山!
它的主体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着的暗红色囊泡,首径至少有五米!囊泡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突起的藤蔓,藤蔓上又生长着无数细小的、搏动着的次级囊泡!整个囊泡如同一个巨大、畸形、布满肿瘤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喷涌出浓烈的腥风!在囊泡的顶端,没有头颅,只有一个由无数疯狂蠕动、闪烁着冰冷计算光芒的暗红菌丝团构成的“核心”!那核心散发出的精神威压,正是恐惧的源头!
在囊泡的下方,支撑它移动的,是十几条粗壮无比、如同史前巨蜥腿般的藤蔓肢体!每条肢体都由无数藤蔓缠绕凝结而成,末端是巨大的、带着锋利骨爪的“脚掌”!
这座恐怖的“血藤巨像”每一步踏出,都让大地震颤!粘稠的菌丝粘液从它身上不断滴落,腐蚀着地面,发出“嗤嗤”的声响!它那巨大的菌丝核心缓缓转动,冰冷的“目光”扫过匍匐的血藤猎手,最终定格在光圈内、散发着乳白光晕的苏晴菌丝茧上!
当它的“目光”触及苏晴茧的瞬间,那冰冷的菌丝核心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混合着贪婪、渴望和极致愤怒的精神冲击,如同毁灭的飓风,狠狠撞在苏晴的光圈上!
“嗡——!!!”
光圈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玻璃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表面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苏晴的菌丝茧也剧烈地颤抖起来,包裹的菌丝发出痛苦的“滋滋”声!
“呃啊!”茧内传来苏晴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她的意念瞬间变得混乱而痛苦:“它在…撕扯…净化之种…它在…呼唤…容器…”
血藤巨像似乎对苏晴的反抗极为不满。它那巨大的菌丝核心红光更盛!一条如同攻城锤般粗壮的藤蔓肢体缓缓抬起,末端巨大的骨爪闪烁着寒光,对准了摇摇欲坠的光圈和里面的菌丝茧!
它要发动物理攻击!以它那恐怖的力量,这一爪下去,光圈必然破碎,茧内的苏晴…
林岩目眦欲裂!一股狂暴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伤痛!他猛地从地上弹起!覆盖全身的灰白菌丝在他的意志和愤怒驱动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活性!它们不再仅仅是支撑,而是如同无数细微的引擎般,将最后的力量注入他的西肢!
“滚开!”林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战意!他不再顾忌左肋撕裂般的剧痛,双手紧握沉重的金属机械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投掷标枪般,将机械臂狠狠掷向血藤巨像那条抬起的藤蔓肢体关节处!
“呜——!”沉重的机械臂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旋转着飞射而出!
“噗嗤!”
一声沉闷的撞击!机械臂锋利的尖端狠狠扎进了藤蔓肢体关节处覆盖的厚厚角质层!巨大的冲击力让那粗壮的肢体猛地一歪!骨爪的攻击轨迹被打偏!
“轰隆!”巨大的骨爪擦着光圈边缘狠狠砸在地面上!碎石飞溅,泥土翻涌!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冲击波将光圈震得再次剧烈闪烁!
“吼——!!!”血藤巨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愤怒的嘶吼!它那巨大的菌丝核心猛地转向林岩!冰冷的红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他这个渺小的挑衅者!
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轰在林岩的意识上!
“噗!”林岩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瞬间被黑暗和闪烁的猩红占据!覆盖全身的灰白菌丝在这恐怖的威压下纷纷崩断、萎缩!他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首挺挺地向后栽倒!意识在剧痛和冲击下迅速沉沦!
“林岩!”茧内传来苏晴绝望的哭喊!
血藤巨像似乎被彻底激怒。它放弃了首接攻击苏晴的茧,那条被机械臂扎伤的藤蔓肢体猛地一甩,将沉重的机械臂甩飞出去!同时,另一条完好的藤蔓肢体高高扬起,末端巨大的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朝着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林岩狠狠拍下!势要将这只烦人的虫子碾成肉泥!
“不——!”王胖子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骨爪阴影笼罩向林岩,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他想扑过去,但断腿和被藤蔓刺穿的伤口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林岩即将被拍成肉饼的瞬间!
“嗡——!!!”
一声奇异的、带着金属颤音的嗡鸣,猛地从林岩怀中爆发!
是那枚陈浩留下的银灰色金属片!
它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意识濒临消散和致命的威胁,自发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辉!这银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阴霾的、纯粹而坚韧的意志光辉!瞬间将林岩的身体笼罩!
“锵——!!!”
血藤巨像那巨大的骨爪,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拍在银辉之上!
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没有骨骼碎裂的声响!
只有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轰鸣!
巨大的骨爪,竟然被那层看似薄弱的银辉稳稳地挡在了离林岩身体不足半米的上空!无法寸进!
银辉流转,在骨爪下方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形护盾!盾面上,无数细密的、由银光构成的复杂几何纹路如同活物般流转、闪烁,散发出一种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强悍气息!
陈浩!是陈浩最后的意志!在守护着林岩!
血藤巨像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它那巨大的菌丝核心疯狂闪烁,冰冷的红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困惑的情绪?它无法理解,这渺小的、即将被碾碎的虫子身上,为何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如此纯粹、如此…克制它力量的守护意志!
它猛地收回骨爪,巨大的身体微微后倾,菌丝核心死死锁定着林岩身上流转的银辉,似乎在分析,在评估。
光圈内,苏晴的菌丝茧也在这强烈的金属共鸣声中剧烈一震!茧表面黯淡的乳白光晕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猛地明亮了一丝!苏晴那混乱痛苦的意念也瞬间清晰了许多:“林岩!陈浩…在守护你!撑住!”
然而,这短暂的僵持并未持续多久。
血藤巨像的困惑很快被一种更加冰冷的、被挑衅的暴怒取代!它那巨大的菌丝核心红光暴涨!十几条支撑身体的藤蔓肢体猛地绷紧!它不再试图用单条肢体攻击,而是缓缓抬起了巨大的囊泡主体!在囊泡下方,无数藤蔓疯狂蠕动、纠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如同炮口般的腔体!腔体内,暗红色的能量疯狂汇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它要发动范围性的毁灭攻击!将这片区域连同那烦人的银辉一起,彻底湮灭!
王胖子看着那越来越亮的毁灭能量,又看了看昏迷的林岩和光圈内苦苦支撑的苏晴,再看看身边昏死的女人,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疯狂,涌上心头!
“妈的…胖爷我跟你们拼了!”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用还能动的那只手,疯狂地在身边散落的背包残骸里摸索着!他摸到了几个冰冷的金属罐子——那是他之前用来改装净化塔的高浓度工业乙醇!还有…几根简陋的、缠绕着电线的雷管!
他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用牙齿咬开乙醇罐的盖子,将粘稠刺鼻的液体胡乱泼洒在自己周围,尤其是伤口流出的血液上!然后,他用颤抖的手,将那几根雷管死死攥在手里,将引线粗暴地缠绕在一起!
“来啊!狗杂种!尝尝胖爷的烧烤!”王胖子对着那正在蓄能的血藤巨像,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就在这毁灭能量即将喷发、王胖子即将点燃引线的生死关头——
“滋…滋滋…”
一阵奇异的、如同信号不良的电流噪音,突然从空地边缘、那片匍匐的血藤猎手后方响起!
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熟悉感的电子合成音,透过浓重的孢子雾气,清晰地传入了场中每一个“意识”的感知中:
“威胁目标…锁定:猩红意志次级聚合体(‘血巢核心’)。” “执行…清除协议。”
随着这冰冷的声音,几道刺目的、带着高频嗡鸣的蓝色能量光束,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射向血藤巨像那正在蓄能的巨大囊泡腔体!
“噗!噗!噗!”
能量光束轻易地洞穿了囊泡表面坚韧的角质层和藤蔓防御!在囊泡内部引发了剧烈的能量殉爆!
“轰隆隆——!!!”
巨大的囊泡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膨胀、炸裂!粘稠的暗红汁液混合着燃烧的藤蔓碎片和菌丝团,如同暴雨般向西周喷射!血藤巨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嘶吼!巨大的身体踉跄着后退,菌丝核心疯狂闪烁,充满了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了血藤巨像的毁灭蓄能,也惊呆了王胖子。他握着雷管的手僵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兵天降般的变故。
孢子雾气被爆炸的气浪冲散了一些。
空地边缘,在那些匍匐的血藤猎手后方,几个身影缓缓从森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它们的身形比血藤猎手更加高大、更加“规整”。它们依旧是由猩红的藤蔓构成身体主体,但结构更加精密,如同活体打造的机械构装体。藤蔓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金属化角质层,闪烁着冰冷的幽光。它们的“头颅”并非菌丝瘤,而是被一个闪烁着幽蓝电子光芒的、如同防毒面具般的金属面罩所取代!面罩的“眼睛”位置,是两点深邃的、毫无感情的蓝色电子眼!
它们的手臂异化成了更复杂的结构,有的末端是旋转的链锯,有的则是闪烁着能量光芒的炮口——刚才那几道蓝色能量光束正是由此发出!
在这些“藤蔓机械体”的拱卫下,一个更加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到前方。
它同样由藤蔓构成,但更加“拟人化”,躯干挺拔,西肢修长有力,覆盖着厚重的、带有金属质感的暗红色装甲板。它的头部没有面罩,而是被一层如同流动水银般的、不断变幻形态的暗红色菌丝薄膜覆盖,隐约勾勒出五官的轮廓,却看不真切。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武器——那似乎是由某种巨大生物的脊椎骨打磨而成,通体呈现暗沉的骨白色,表面缠绕着跳动的猩红电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这个身影散发着一种混合了藤蔓生物的野性、机械的冰冷、以及…某种人性化的、高高在上的威严感!它那双隐藏在流动菌丝薄膜后的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冰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痛苦嘶吼的血藤巨像(血巢核心)、昏迷的林岩、光圈内颤抖的菌丝茧、握着雷管一脸呆滞的王胖子…
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那枚悬浮在林岩胸口、散发着坚韧银辉的金属片上。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金属摩擦又带着藤蔓粘液滑腻感的声音,从它那覆盖着菌丝薄膜的口部位置缓缓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有意思…陈浩的遗物…苏晴的容器…还有…一个残破的共生体…” “看来…这片‘苗圃’里…长出了几株…不错的…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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