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齐家扎根四九城百多年,啥大风浪没见过?
能让这位执掌清帮数十年的齐老爷子感叹不已的,自然是祥子的淡然。
矿区,,,从来都是此方世界最要紧的东西。
四九城外那三大家族,不就是靠着矿厂,得了几百年富贵?
可那大个子,竟就这么洒脱地把矿厂交了出去?
虽说他的分红定然是不会变的,但这可是让出了管理权啊
这么一来,齐老爷子哪有拒绝的道理?
千来个码头工而已,换齐家一份百年富贵,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于是,祥子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彻底将清帮这艘大船绑在了自己身上。
当天夜里,这份计划就变成一封电报,摆在了宝林武馆各位院主的案头。
跟上次那运输线方案不同,这回院主议事顺当得很
人人都清楚,要是这方案真能成,宝林武馆能捞着多大的好处
这是一份足以延续宝林数百年繁荣的重要方案。
所以,第二天一早就,这份由宝林武馆五位院主联名签字的方案,就送到了大帅府和使馆区四大家的公馆里。
四九城从来就藏不住秘密,没几天工夫,使馆区的批复就传遍了四九城的上层圈子。
跟往常不一样,这份涉及小青衫岭前朝废矿的方案,盖的是使馆区四大家的家章一而不是大帅府的金印。
按那些不能摆上台面的规矩,使馆区向来不掺和凡俗事务,都交给大帅府打理。
就算这封直接送到三大武馆的公函,后来又“画蛇添足”补盖了大帅府的公印,可谁都能从这反常的举动里看出来一一使馆区那些大人物的渴望和期盼。
这是使馆区成立以来,第一次向世俗伸手。
而整个四九城,也只有寥寥几人能懂其中的原因。
其中一位,恰好就在冯家庄里。
冯家庄内庄,那座高耸的棱堡。
一间阴森的密室。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静静看着手上加盖着各种大印的文档,手指微微一挑文档化作漫天碎片,慢悠悠飘了下来。
这位冯老庄主苍白的脸上还是如以往一般平静,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从那细微的变化中,感受到这位老人内心某种真实的愤怒情绪。
“使馆区那些大人物急了,他们该是没料到,这世上竟有人承诺能在半年内恢复这座前朝废矿,”容平静,“.青衫那事,拖不得了。”
阴影中,冯文轻轻点头:“父亲,差不多准备妥当了,就等下一批物资运输,就能派人进去”
“唯一麻烦的是火药粉,想要炸毁那大东西需要纯度更高的五彩金矿和火矿”
“李家那边似是猜到了什么,直不肯供货。”
昏沉的光线中,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眉头一挑,嗤笑一声。
“李家那老东西怕了吧”冯文笑了笑,轻声道:“父亲大人料事如神
毕竟这事干系重大,那老家伙怕沾染到身上,也不奇怪。”
“李家那老东西,没你想得那么胆小,”轮椅上的老人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把顺朝都卖给使馆区那家”
“说到底,那家伙就是想要更多筹码。”
听到这话,冯文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瘦削的身形便是一顿。
“我昨儿让阿福去了趟李家跟那老家伙说好了,只要这批矿能顺顺利利运过来,我就把敏儿许给李家二少爷”
冯老庄主说的云淡风轻,那双昏沉的眼眸,却是深深盯着自己这仅剩的儿子o
过了好一会,冯低下头,轻声应道:“全听父亲大人吩咐。”
轮椅上的老人笑了笑:“那便好。”
冯文出了高楼,在门口等待已久的小马,递上一件大氅。
冯披在身上,咳嗽了两声,只轻轻说了句:“回内宅。”
小马搀扶着这位冯家二爷,缓缓走回那栋小楼。
如往常那般,冯文一个人进了小楼。
“滋”的一声,火折子点燃蜡烛,幽暗的烛火中,冯文一个人静静望着屏风前那张油画。
冯文下意识接住,望着油画上那个美丽如昔的女人,笑了笑:“我老了你还年轻,”
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沿着油彩的纹路,慢慢抚过那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把油画弄脏了,可手上还是免不了沾了一抹红色一—那是画中女子红裙的颜色。
光影朦胧中,冯文看着手上如血的殷红,这红色刺眼,又带着些鲜艳的黄一一象极了昔年那场摧毁了他一生的大火。
世人都说,冯文这位夫人疯了,所以一把火烧了半个冯家庄一可谁又晓得,这些年这把火在这位冯家二爷心里从未停过。
殷红的眼神倒映进冯文的双通,也似燃烧了起来。
“当年保不住你,是我没,如今有要对你下了”
“不过素素你放,拼掉这条性命,我也会护你女周全。”
烛火摇曳,冯文笑容无比温柔。
日光大好,颇有几分暖意。
祥子难得没练功,只带着小绿、小红两个丫头,在李家庄外的集市上转悠。
包大牛和包大锤这俩兄弟,带着十多个护卫,跟在后头。
这偌大的阵仗,自然惹得路人侧目。
经雷老爷子的设计,这片集市被分成四个坊市、
坊市里头,原先破破烂烂的帐篷,如今大多改成了前铺后院的小宅子——
一按李家庄的规矩,庄外这些铺子,只要交够三个月的税,就能领一张居住证。
李家庄内人多,而且俸禄高,便是最普通的力夫一月也能挣百来个铜子。
有了钱,自然得消费。
庄外这四个坊市自然更显繁华单说人数,这儿已经住了好几千人。
这里治安好,大小都能混口饭吃,附近的流民都往这里跑,每月新登记的居民都超过千人一当然,其中不乏老弱孩童。
如今李家庄正是用人的时候,自然是来者不拒。
身子壮实些的汉子,就签个力工短契,没爹没妈的孤儿,就先安排去学堂反正不过是每天多给个馍馍罢了。
至于那些老人,也有粥棚安置一一虽说没法养老,但至少每天能管一顿饱饭。
这么一来,祥子这位李家庄庄主的“善人”名声就传出去了。
人多了,吃的用的是个大数字虽说有那条南苑铁路,目前物资倒不愁。
可祥子向来谨慎,特意让齐瑞良挑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去丁字桥外勘探荒地—如今李家庄势力大了,附近早就没了妖兽只剩下没人要的荒田。
这世道,地契早就不管用了。
把附近的荒田都勘探了一遍,又给大帅府那边发了封电报一如今祥子正是风光的时候,就连使馆区那边都记着他的名字,大帅府自然不敢轻易为难。
这么一来李家庄名下足足多了好几千亩田地。
祥子从之前签了奴契的流民里,挑了几百个有经验的,把田地分了下去,每年只象征性地收十枚铜板,就算是收了税。
之后又托青帮弄了些五彩木矿灰,撒在田里,这些原本贫瘠的荒田,只要种上两季,就能变成肥田。
这么一来,到了年底,李家庄在粮食上就能自给自足了。
不少都不明白—好好的田地为啥全分出去?
可祥子拿定主意的事,李家庄里没人敢反对。
只有齐瑞良象是琢磨出了点啥一早在建设李家庄的时候,他就从这位李兄嘴听过些莫明其妙的词.
比如“粮食安全”、“菜篮子工程”之类的问题。
不知怎地,齐瑞良总有一个感觉这位李兄,似是在做某种最坏的准备。
难得出来逛,小绿、小红俩小丫头高兴得很,红嘴馋,手里抱满了没见过的吃食。
身为“内宅大管家”,小绿自然沉稳多了,只乖乖跟在祥子后面。
不过如今这位“绿菩萨”的名声,倒比祥子还大,一路上不少路人都跟小绿打招呼,甚至有些商家说啥也不肯收钱,非要免费给小绿送些东西。
毕竟这里的商家大多是第一批来此的流民当初小绿坚持建的那座粥棚,可是在开春那冷天里救了不少人的命。
沐着日光,祥子慢悠悠走到一处气派的宅邸前。
宅子门口挂着四个大字一太白镖局。
这就是闯王爷在这儿设的镖局。
祥子瞧着那门庭若市模样,倒是乐了—闯王爷这镖局生意倒还真不错。
听齐瑞良说,每天从这儿往西走的大车,足足有十几辆。
车里运的啥,祥子自然不感兴趣,今日他来,却是为了另外一桩大事。
门口早有小厮瞧见这位李家庄庄主,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穿过前院,到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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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让包大牛他们在门口等着,只一个人走了进去。
内院亭台楼榭,曲水流觞,看不出来这闯王爷倒是个雅致人。
听到脚步声,内院一个白衫书生却是施施然起身。
在他身边,自然还是拎着一个紫金重锤的虬髯大汉张大锤。
张大锤本是一脸笑嘻嘻,可细细瞧着祥子却是不禁一呆一一这大个子这般气息内炼比之前似又强了几分?
桃花眼年轻人愣了愣,嘴角微弯:“李兄何等人物,出手自然不凡.能被李兄称大礼’我倒有些好奇了。”
祥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看了眼这位在三寨九地打遍无敌手的年轻人,缓缓说道:“李家矿厂该算份大礼吧?”
“要是能拿下这矿区,闯兄定能如虎添翼.”
“听闻闯王爷上个月又新得了泽阳县.算下来.这泽阳县,距离李家矿厂倒不远。”
闯王爷神色一肃自己昔日不过玩笑似提过一句“李家矿区”,但这小子竟能从自己兵马的调动中,看出一些端倪,倒真让他心生几分警剔。
而且这位李家庄庄主,还是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谈及彼此身份这大个子的葫芦里,究竞玩得什么把戏?
念及于此,闯王爷那双桃花眼微微一挑,便有一股温柔妩媚之意荡漾开来:“还请李兄指教”
走出太白镖局,祥子心情挺好,原本还打算带着小绿、小红几个去外头的“翠丰楼”吃一顿当初祥子一枪扫翻钱家二少爷,如今这小酒楼也算是在四九城出了名。
没步,祥子眼神就是凝。
街角一家茶铺旁,是一个乞儿模样的少年。
祥子走进这家茶铺,先让小绿把场子包了,又让所有人在外面等着,说自己想清静一会儿。
手下这些人早就习惯了自家庄主爷各种古怪脾气,这会儿都乖乖应了。
祥子掏出几个大洋,让老掌柜去了后院,亲手烧起了茶水。
紫铜壶沸腾开来,茶香袅袅。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少年身影从后院翻了过来。
祥子平静地看着装成流民的少年,认真说道:“这么做太危险了,这集市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冯家庄的眼线,”
小马愣了一下,心里头顿时一暖,可想到刚知道的那桩大事,又不由得慌了:“祥爷,这事太了,我只能第时间来告诉您。”
“今儿我轮休,冯家那边只当我去四九城了,待会儿我就去南苑赶火车,祥爷您放心,不会有人发现。”
小马神色紧张,从怀里掏出一份文档:“这是我昨儿夜里在冯二爷家外头捡到的”
祥子没料到,让小马冒着天大风险送出来的东西,竟然只是一张薄薄的纸。
这纸是从帐本上撕下来的,用的是上等的夹江纸,雪白挺括,四边有火烧的痕迹,幸好小马抢救得及时,上面的数字还能看清楚。
帐目记录很简单,用的是四脚帐的老法子,只有“天方”和“地方”两项。
说起这个,祥子也算是行家一之前人和车厂就用这种法子记帐。
粗略一看祥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帐目不对
足足有一半的数目对不上。
他抬眼瞅了瞅纸上盖着的“冯文”二字钤印,却愣了—这位向来以“谨慎小心”出名的冯二爷,咋会出这种差错?
“这是啥的帐目?”祥子轻声问道。
小马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强压着心头悚然,沉声道:“这是李家矿厂通过冯家,转运到南苑车站的五彩金矿!”
“是使馆区那边要的货。”
祥子眉头猛地一抬,心里头一惊冯家在走私五彩矿!
好大的胆子!
竟敢对这些五彩矿动手,他冯家也不怕脑袋搬了家?
不过祥子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冯家吞下这些五彩矿,却是要干什么?
而且,如此数量的缺漏,李家矿厂不可能不晓得!
李家矿区内一共两座矿,最外围的那座是以往人和车厂的路线,大多出产九品粗矿。
而离冯家庄近些的那座矿脉,品级要高些,大多都是八品五彩金矿一所以这条线最要紧,往日里都是由冯家庄负责运到南苑车站,装上车后直接送进使馆区。
这条路线,就连大帅府都会派兵护着
他冯、李两家是怎么下的手?
“祥爷这冯家有些不对劲,您上次提醒我留意进出大车的数量,我就一直在盯着才发现有些反常,每周从李家来的大车数量都对不上,”
内庄的高塔?
被万师兄两箭射塌了一层的那座?
祥子轻敲着桌面,示意小马说下去小马心思细,若仅仅是这些,该是不会如此慎重。
“高塔里住的是冯老庄主,我进冯家几个月了,却从没见过这位冯老庄主走出过高塔,”小马缓缓说道,“冯家庄里都在传,这位冯老庄主八成也中了诅咒,不能随便出高塔。”
冯家诅咒?
祥子倒也听过这传闻毕竟冯家一连天折了四个男丁,没一个能活成年的。
便是好不容易活到成年的冯家那位二爷,看起来也病恹恹的。
这所谓的诅咒可不仅仅针对冯家血脉,便是与冯家有联系的,似都有些不正常一一比如,昔年那位艳绝四九城的冯家夫人、冯敏的亲生母亲,就在冯敏五岁那年疯了,一把火烧掉了半个冯家庄。
而这个女人,便是出身李家矿区,若论辈分,算是李三小姐的姑姑。
可这些与那塔有啥联系?
与冯家吞下的那些五彩矿有啥联系?
为啥冯家要运五彩矿进高塔?
这玩意凡人可承不住那股子超凡之力。
等等
疯了?
祥子眉头拧得更深这征状,倒是与“矿瘴”颇为相似啊。
祥子对小马轻声说了句:“从今儿起,你就离开冯家庄,我会安排你去宝林武馆待着,等风头过了,再安排你来李家庄。”
听了这话,小马却摇了摇头:“祥爷,那冯家庄把您当成死对头,要是不能趁这机会把他们一锅端了,只怕夜长梦多。”
“而且这证据还不全请祥爷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关键证据。”
祥子却只摇了摇头:“这事没得商量,待会儿我就给宝林武馆发电报”
望着少年不甘心的脸,祥子又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老马年纪也大了,也该你这做孙子的尽份孝心了。”
小马还想说些什么,可祥爷提到了自家爷爷,他终究没开口,良久,小马才说了一句:“祥爷,麻烦您多照顾我爷爷,这份情我小马记一辈子。”
祥子摇摇头,认真应道:“老马是你爷爷,也是我的老兄弟。”
小马愣了愣,将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瞧见小马的神色,祥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只能耐心解释道:“冯、李两家向来是穿一条裤子的,只要李家倒了,这冯家自然蹦跶不了几天。”
“马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
“他李家马上要被灭了,如此一来,单单剩个冯家也闹不出啥风浪。”
“今夜,你便回宝林武馆。”
小马低下头,没有吭声。
夜深人静中,祥子一个人静静躺在泉眼里。
走私五彩矿?
昔日在人和车厂,祥子一个小车夫便是因这事而被卷入那些纷争中。
当初李家就是为了遮掩这走私,才杀死了自己那些个老兄弟。
而当年南城清风街那位车把头,横了一辈子的刘四,也折在了那李家矿区那本走私帐簿上。
可惜这帐本随着下落不明的虎妞,没了音频。
没成想,小马竟然机缘巧合查出了走私五彩矿的去处原来李家并非走私到了三寨九地,而是运到了冯家这里。
只不过,冯家一个武夫世家,为何需要这些五彩矿?
那位深居高塔多年的冯老庄主,究竟要拿这些五彩矿做什么?
其中缘由,祥子并不得而知,但从这份天大的手笔里,他却隐隐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使馆区忽然勒令三大武馆全力北进,誓要打通那条大顺古道,青衫岭里,又忽然发现了一座前朝废矿,加之冯、李两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走私这些五彩矿。
这看似毫无关联的桩桩件件,让祥子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忽然,祥子又想到那位冯家二爷,以及冯敏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这所谓的冯家血脉诅咒,是否真的与五彩矿有关?
诸多疑惑,在祥子脑袋里萦绕,一种莫名的阴郁,缓缓浮在了他的心头。
看来自己还是觑了这冯家。
当初万宇轩那两箭射下去,冯家却只如乌龟一般不敢吭声,祥子只道是那冯家怕了。
现在看来这冯家该是所谋甚大啊。
此刻这局面,更是千头万绪如一团乱麻。
念及于此,祥子嘴角却是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快刀才能斩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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