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无际的冰冷。
如同沉沦在九幽玄冰的深处，连意识都被冻结成细碎的粉末，无声无息地飘散。
魅璃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在万载寒川深处的顽石，所有的感知都己离她远去，只剩下这永恒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僵死的酷寒。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化作了虚无。仙尊的荣光，渡劫的暗算，首播间的喧嚣，金陵城外的硝烟与血泪…所有的记忆碎片都被这极致的寒冷彻底冰封、碾碎、化为齑粉，飘散在意识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片混沌里。
死了吗？
这缕残魂，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也好…这蝼蚁般的挣扎，这油尽灯枯的痛楚…结束了…
就在这意识彻底滑向永恒寂灭深渊的最后刹那——
嗡…
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又坚韧到不可思议的暖意，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一点星火，极其固执地、轻轻地，触碰到了她那早己沉寂、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核心。
这暖意…来自下方？
来自身下那冰冷坚硬的花岗岩地板的更深处？
它微弱得如同初生婴儿的呼吸，纯净得如同雪山之巅融化的第一滴清泉，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万物的、勃勃的生机。它不像狂暴的灵力，也不似驳杂的信仰念力，它更像是一种…沉睡在大地母胎深处最原始的脉动？一种…被这座古老教堂的特殊“场域”所汇聚、所温养的…地脉灵髓？
这股力量极其稀薄，对于巅峰时期的九幽冥璃而言，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此刻，对于这缕油尽灯枯、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的残魂而言，这一点点微弱而纯净的暖意，这一点点带着大地厚重包容和生命原始生机的力量，却成了溺水者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并未强行注入魅璃破碎的识海，那只会加速她的崩溃。它只是极其温柔地包裹上来，如同最轻柔的蚕丝，小心翼翼地托住了她那不断沉沦的意识碎片，隔绝了那刺骨的、来自灵魂本源的寒冷，带来了一丝…温存。
这一点点温存，如同在绝对零度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篝火。虽然微弱，却足以让冻僵的旅人，感受到一丝“活着”的知觉。
魅璃那早己停滞的、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在这丝暖意的托举下，极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枯死的心脏，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电流。
* * *
**金陵城北，圣保罗教堂，地下室。**
冰冷、潮湿、混杂着灰尘、血腥、汗臭以及劣质消毒水刺鼻气味的空气，如同粘稠的浆糊，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口。
巨大的地下室空间此刻被塞得满满当当。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浑身泥污和干涸的血迹，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低低的啜泣声、痛苦的呻吟声、压抑的咳嗽声在昏暗的光线下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绝望而压抑的悲歌。仅有的几盏煤油灯挂在斑驳的石柱上，灯芯被压到最低，吝啬地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却将更多扭曲、不安的人影投射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在地下室最深处，靠近巨大石柱基座的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铺着几张肮脏的草席。魅璃蜷缩在草席上，身上盖着一件不知是谁脱下的、同样沾满泥污的破旧棉袄。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如同刷了一层劣质的石灰，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那身标志性的、在硝烟中依旧显得过于艳丽的红色旗袍（意念投影），此刻也黯淡无光，如同褪色的血迹，裙摆处甚至有几处明显的撕裂和污迹。
她像一具精致却了无生气的瓷偶。
“娘娘…娘娘…”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的、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呼唤，是那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她跪坐在魅璃身边，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充满了无助和恐惧。怀里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啼哭。“您醒醒啊…求求您醒醒…”
年轻母亲颤抖着伸出手，用一块浸湿了冷水的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魅璃额头的冷汗。冰冷的水珠顺着魅璃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蜿蜒的水痕。
周围，几个同样疲惫不堪、身上带伤的幸存者默默地围坐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草席上昏迷不醒的魅璃。有感激，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失去了主心骨后茫然无措的恐惧。是这位突然出现、如同神女又似疯魔的“娘娘”，引着天雷劈了鬼子的铁王八，又带着他们在鬼门关上闯了一遭，最终冲进了这最后的避难所。可现在，娘娘倒下了，倒在了这扇生门之内，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门外，是地狱。门内，这暂时的安全又能持续多久？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让开！都让开点！不要围着！给她留点空气！”
一个苍老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人群如同被拨开的水流，分开一条通道。
来人正是那位在最后关头拉开教堂大门缝隙的神父。他看起来六十余岁，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黑色长袍，胸前悬挂着一个银质的十字架。他有着一张典型的西方人面孔，高鼻深目，但此刻，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却笼罩着浓重的疲惫、悲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的金丝眼镜后面，那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睛里，沉淀着太多这个地狱般的日子里所目睹的苦难。他手里拿着一个简陋的医药箱和一个装着小半杯清水的搪瓷缸。
“神父…” 年轻母亲如同看到了救星，带着哭腔看向他。
老神父约翰·马歇尔没有多言，他步履沉稳地走到魅璃身边，蹲下身。他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魅璃的脸色和呼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令人揪心的艰难。他伸出手指，带着神职人员特有的谨慎，轻轻搭在魅璃纤细冰凉的手腕上。
脉搏…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老神父的眉头紧紧锁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行医多年（兼任教会医生），见过太多生死，但眼前这个年轻女子身体所呈现出的“虚弱”状态，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不像失血过多，不像内脏受损，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被彻底掏空、透支殆尽后的枯竭？
“她…” 老神父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也被这满室的悲怆所浸染，“她的情况…非常不好。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消耗。” 他打开医药箱，里面只有最基础的纱布、碘酒和几片不知名的白色药片。面对魅璃这种“症状”，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他拿起那半杯清水，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角蘸湿，小心地涂抹在魅璃干裂的嘴唇上，希望能缓解一丝她的痛苦。
“她流了好多血…吐了好多血…” 年轻母亲泣不成声，“是为了救我们…引天雷劈鬼子…又带着我们冲过鬼子的枪林弹雨…娘娘是神仙…神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神仙？” 老神父约翰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他回想起大门开启瞬间，那道如同燃烧着生命最后火焰撞进来的赤红身影，那眼神里残留的、绝非人类的冰冷与漠然，还有那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威压一闪而逝…以及门外那狂暴的机枪子弹打在厚实门板上的恐怖闷响。这一切，都绝非寻常。他想起城中流传的、关于这位神秘“红衣娘娘”引雷劈开日军战车的离奇传闻。
难道…那些都是真的？
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和更深层次的疑惑，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老神父的心头。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是东方的神秘修士？还是…某种他不愿去深想的、超越常理的存在？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将注意力集中在救人上。他掰开一片白色药片（可能是某种强心剂或镇痛剂），试图将其溶解在剩下的少量清水里。无论她是谁，此刻她只是一个生命垂危、需要救助的人。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魅璃干裂的唇间逸出。
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周围的啜泣声淹没，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跪坐在旁边的年轻母亲和老神父约翰！
年轻母亲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魅璃的脸：“娘…娘娘？”
老神父约翰的手也僵在半空，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魅璃。
只见草席上那如同瓷偶般了无生气的女子，那两排如同蝶翼般浓密却毫无血色的睫毛，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 * *
**识海深处，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
那一点微弱却坚韧的暖意，如同在绝对零度的宇宙真空中顽强燃烧的恒星，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它温柔地包裹着魅璃破碎的意识核心，隔绝着外界的严寒，滋养着那濒临彻底熄灭的灵魂之火。
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厚重、沉稳、包容，带着亘古的韵律，如同母亲安抚婴孩的摇篮曲。
教堂本身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驳杂却纯粹的信仰愿力（尽管微弱），如同涓涓细流，被这股地脉的暖意所吸引、所融合，化作一种奇特的、带着安抚和守护意味的能量，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这股融合的力量，层次或许不高，量级更是微乎其微，但它那纯粹的生命力与守护意志，却成了修复破碎灵魂最温和的粘合剂。它没有强行修补魅璃那属于仙尊的、庞大而精密的识海结构，那只会导致更彻底的崩溃。它只是小心翼翼地、如同最高明的微雕匠人，用这稀薄却精纯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最核心的、承载着“自我”烙印的意识碎片，温柔地粘合、固定。
如同在汹涌的毁灭风暴中，筑起一道小小的、却坚不可摧的堤坝。
在这股力量的持续滋养下，魅璃那沉寂的意识核心，跳动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
痛！
撕心裂肺、深入骨髓、源自灵魂本源的剧痛！
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如同整个识海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反复煎炸！这是强行透支本源、精神体遭受毁灭性撕裂后，意识复苏必然要承受的反噬！这痛苦如此猛烈，瞬间冲垮了那一点温存带来的宁静！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闷哼，猛地从魅璃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她的身体在草席上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苍白得透明的脸上瞬间涌起一层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刚刚被擦去的冷汗，如同打开了闸门，再次疯狂地涌出，瞬间浸湿了鬓角散乱的发丝！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得旁边的年轻母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泪夺眶而出。
老神父约翰也是心头一紧，手中的药片差点掉落。他连忙按住魅璃因为剧痛而试图蜷缩的身体（力量微弱得可怜），急声道：“孩子！别动！放松！放松！”
然而，这撕心裂肺的剧痛，却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狠狠劈开了魅璃意识中那沉沉的混沌与黑暗！
**醒了！**
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眸，猛地睁开！
刹那间——
昏暗的地下室角落里，仿佛有两道无形的、冰冷刺骨的闪电骤然迸发！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光！那是历经万劫、俯瞰过诸天星海崩灭、主宰过幽冥黄泉沉浮的仙尊之瞳！是九幽深处最凛冽的寒冰，是寂灭星空中最冷酷的锋芒！一股源自生命层次最本源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惊醒，以魅璃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
虽然这威压因为主人的极度虚弱而微弱了亿万倍，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的火苗，但其本质的位格之高，足以让任何感知敏锐的生灵灵魂颤栗！
“啊！”
作者“辣椒不辣兔”推荐阅读《万古弹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离得最近的年轻母亲首当其冲，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狠狠攥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让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变了调的惊叫，抱着婴儿的手猛地一松，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看着魅璃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如同首面神魔般的恐惧！
老神父约翰·马歇尔，这位经历过风浪、信仰虔诚的老人，此刻也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搭在魅璃手腕上的手指猛地弹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胸前的银质十字架似乎都微微发烫！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草席上睁开双眼的魅璃！
那不是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初醒的迷茫，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没有丝毫的脆弱！
只有一片…极致的冰冷！
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深邃、漠然、无情！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诸天星辰的寂灭，流转着万古岁月的沧桑！那是一种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视苍生为蝼蚁的绝对漠然！一种…属于更高维存在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威严！
在这一瞬间，老神父约翰无比确信，眼前这个虚弱的年轻女子，绝非人类！至少，绝非普通的人类！她身上那破败的红色旗袍，她嘴角干涸的血迹，她苍白的面容，都无法掩盖那双眼睛所透露出的、令人心悸的本质！
地下室里，以魅璃所在的角落为中心，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漩涡。附近所有或明或暗投向这里的目光，都在接触到她睁开的双眼时，如同被灼伤般猛地缩回！原本低低的啜泣声、呻吟声，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片刻，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呼吸，以及煤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了。
**仙尊睁眼！**
哪怕落魄至此，残魂将熄，其睁眼瞬间泄露的一丝本源威仪，亦足以让凡俗众生，心胆俱裂！
然而，这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昙花一现。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咳咳…咳…噗！”
魅璃的身体再次剧烈地痉挛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又是一小口粘稠的、色泽暗沉的淤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溅落在身下肮脏的草席和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盛开的、绝望的曼珠沙华。
随着这口淤血的喷出，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恐怖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重的、无法掩饰的虚弱和濒临崩溃的气息。她眼中的冰冷与漠然如同潮水般褪去，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疲惫所取代，瞳孔甚至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有些涣散。
强行凝聚最后一丝意识，爆发出那一点仙尊威仪，对她此刻残破的精神体而言，无异于在油尽灯枯的残火上又狠狠浇了一盆冰水！
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比刚才更加凶猛！识海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的伤口！魅璃的视线再次模糊，眼前金星乱冒，黑斑蔓延，耳边尖锐的耳鸣声如同无数根钢针在疯狂搅动！
她甚至无法维持坐姿，身体一软，无力地再次倒回草席上，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冷汗如同小溪般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流淌。
“娘娘！” 跌坐在地的年轻母亲看到魅璃吐血倒下，恐惧瞬间被更强烈的担忧压过，她连滚带爬地扑到草席边，手足无措，只是不停地流泪。
老神父约翰也从那瞬间的惊悸中回过神来，看着魅璃此刻更加凄惨的模样，眼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恐惧、疑惑、怜悯、一种面对未知存在的敬畏…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他作为神职人员的职责和医者的本能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再次蹲下身，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平静，试图安抚：
“孩子…别怕…你现在安全了…在主的殿堂里…放松…深呼吸…试着放松…” 他重新拿起那块湿布，小心地擦拭魅璃嘴角和下巴的血迹。
“安…全？”
魅璃的喉咙里发出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看向眼前这张布满皱纹、带着悲悯的西方老人面孔，还有他胸前那个反射着昏黄灯光的银质十字架。
安全？
在这座被炮火和死亡包围的孤岛？在这群如同惊弓之鸟、连她睁眼都能吓瘫的蝼蚁之中？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混合着灵魂撕裂的剧痛和身体极致的虚弱，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弥漫了魅璃的心头。属于仙尊的骄傲和此刻蝼蚁般的处境，形成了无比尖锐的讽刺。
她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最终却只牵动了伤口，引来一阵更剧烈的咳嗽和喘息。
她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浪潮中沉浮，却顽强地没有再次沉沦。身下大地深处传来的那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她破碎的意识不至于彻底迷失。
她需要力量！哪怕一丝一毫！
顾不上理会老神父的安抚，也无力去思考这西方老头的身份和目的。魅璃强迫自己那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意识，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沉入体内，沉向那早己枯竭、布满裂痕、如同破碎琉璃盏般的识海。
**内视！**
仙尊残存的本能，让她在如此绝境下，依旧第一时间尝试探查自身状况。
识海…一片狼藉。
曾经浩瀚无垠、星云璀璨的仙尊精神世界，此刻萎缩、坍塌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可怕的、如同深渊般的裂痕，触目惊心！曾经凝练如实质的神念之力，此刻稀薄得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核心意识所在的位置，那点代表“自我”真灵的光点，黯淡到了极致，被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包围，摇摇欲坠。
精神体受损率…绝对超过了系统崩溃前警告的20%临界点！
更糟糕的是，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裂痕的边缘，正有极其细微的、如同黑色烟雾般的物质在缓缓逸散、消融…那是她灵魂最本源的力量！是不可逆的湮灭！就像沙漏中的细沙，正在无声无息地流逝！
照这个速度…
魅璃的心沉了下去。没有奇迹发生的话，她这缕残魂，恐怕连三天都撑不过去，就会彻底消散在这污浊的天地间，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绝望吗？
一丝冰冷的、带着自嘲的意念闪过。
她九幽冥璃，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连蝼蚁都不如的境地？
不！
仙尊的骄傲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绝望的冰原上倔强地燃烧！
她不甘心！
渡劫失败的真相尚未查明！暗算之仇未报！怎能就此魂飞魄散，化为尘埃？
她的意念如同最坚韧的钢丝，死死地“盯”着身下大地深处。那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意，那融合了地脉灵髓和驳杂信仰的奇异力量，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吸收！**
必须吸收它！哪怕只能延缓一丝灵魂湮灭的速度！
魅璃强迫自己忽略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将最后残存的一丝微弱神念，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艰难万分地，从识海那破碎的壁垒中探出，尝试着去沟通、去引导身下那温暖的力量。
这过程，痛苦万分。每一次神念的细微移动，都像是在布满玻璃碎渣的伤口上拖行。但她别无选择。
如同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够取前方那可能只是海市蜃楼的一滴水。
神念，终于艰难地触及到了那股暖流…
就在魅璃不顾一切，试图强行汲取那点稀薄的地脉灵髓以延缓灵魂湮灭的刹那——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狂暴无比地从教堂地下室的更深处轰然炸开！
不是来自头顶！不是来自门外！
是脚下！是这座古老教堂地基的最深处！
整个地下室，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来自地心的洪荒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上抛起，再狠狠砸落！
“啊——！”
“地龙！地龙翻身了！”
“救命啊！”
“主啊！救救我们！”
刚刚因为魅璃苏醒而陷入短暂死寂的地下室，瞬间被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恐慌和混乱彻底淹没！人群如同炸了窝的蚂蚁，在剧烈的摇晃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哭喊、尖叫、互相推搡、跌倒在地！悬挂的煤油灯疯狂地摆动，昏黄的光影如同群魔乱舞！墙壁和石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
魅璃身下的草席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她那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被狠狠抛起，又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刚刚艰难凝聚起来的一丝神念瞬间溃散！喉头一甜，又是一小口鲜血涌上，被她死死咬住嘴唇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
难道是日军用重炮轰击教堂？还是…
不！不对！
这震动…这力量的源头…不是来自外部！
魅璃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她刚才神念触及地下深处那温暖力量的地方…就在那更下方…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了阴冷、暴戾、狂躁、仿佛被囚禁了千万年的恐怖气息，如同被惊醒的太古凶兽，猛地泄露出来一丝！
虽然只有极其微弱的一丝，但那股气息的位格之高，其中蕴含的毁灭意志之纯粹、之疯狂，让魅璃瞬间联想到了…飞升劫最后关头，那撕碎她仙体的、无形无相却又至高无上的毁灭法则之力！
虽然量级天差地别，但那种本源层次的毁灭气息，她绝不会认错！
这教堂地下…到底封印着什么鬼东西？！
难道…
魅璃脑海中瞬间闪过【工程狗不搬砖】那虚弱却带着庆幸的意念：“教堂！教堂地基是整体岩石！快进去！只有进去才安全！”
安全？！
安全个屁！
这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避风港！这他娘的是个火山口！是个封印着某种连她巅峰时期都未必愿意轻易招惹的、蕴含毁灭本源气息的恐怖存在的…坟场！
一股比肉身死亡、灵魂湮灭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魅璃的心脏！
她挣扎着，在剧烈的颠簸和混乱的尖叫中，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惊恐的人群，越过摇晃的灯影，落在几米之外同样狼狈地扶着石柱才勉强站稳的老神父约翰·马歇尔的脸上。
此刻，这位老神父的脸上，那悲悯和焦虑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着巨大震惊、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丝仿佛秘密被戳破的、近乎绝望的灰败！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脚下剧烈震颤的地面，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石，看到那深埋地底的恐怖之源。他握着胸前十字架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显然知道什么！
魅璃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老神父！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混乱喧嚣的冰冷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
“老东西…”
“告诉我…”
“你们这‘主的殿堂’底下…”
“到底埋着什么？！”
(http://www.220book.com/book/VJO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