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地铁隧道的风裹着铁锈味，从入口处漫进来，像时光未散的余温。陈天砚踩着铁轨往前走，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空荡里撞出回音——这条路他曾走了17次，每次都是以“清除者”的身份，带着“天眼”的指令来摧毁，唯有这次，口袋里装着17个记忆胶囊，装着《离线情书》的终稿，装着要找的真心。铁轨尽头的“离线舱”透着微光，是应急灯的暖黄，混着李夏霖常用的蓝墨水气息，从门缝里漏出来，像在等他回家。
他推开门时，门轴的“吱呀”声比上次柔和，像是被人特意上过油。书店里的书架没被完全摧毁，第三层的《1984》还立在原位，书脊上贴着张迷你猎户座贴纸，是2050年李夏霖亲手贴的，当时她说“要让这本书成为我们的路标”。柜台后的小桌上，放着盏玻璃星灯，里面的灯泡拼成猎户座的形状，亮着淡蓝的光，与他接口的微光共振，像两颗互相寻找的星。星灯旁摆着个小小的陶制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磨秃的钢笔，都是当年他们一起在老城区文具店买的，笔杆上还留着彼此刻的缩写“C&L”。
星灯旁压着张便签，是李夏霖的字迹，墨色还带着点：“砚台，我在书架后的暗室里，藏了我们当年没看完的《银翼杀手2049》胶片，还有你最爱喝的薄荷茶，在保温壶里温着。对了，《1984》第47页我夹了片枫叶，是2050年我们在山顶捡的，你说它像猎户座的参宿西。”便签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钢笔，笔尖指向书架后的暗门，门把手上缠着半根墨色长发，发尾还沾着点未干的蓝墨水。
陈天砚拿起星灯，指尖触到玻璃上的指纹，是李夏霖的，还留着淡淡的墨水印。他走到书架前，按记忆里的位置抽出《1984》，第47页果然夹着片红枫叶，叶脉里还嵌着点泥土，是当年山顶的痕迹。翻开书页，里面藏着张折叠的纸条，是他自己的字迹，写着“2050.06.17，和夏霖在山顶看星，她说明年还要来，要带更多枫叶回来夹在书里”——这是被“天眼”删除的第3次记忆，此刻却完整地躺在纸页里，像从未被偷走，字里行间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进心里。
接口突然灼热起来，记忆像星灯的光般漫开——2050年的夏夜，他和李夏霖在离线舱布置书架，她踩着梯子往高处放书，长发用钢笔别在耳后，墨水蹭在书脊上，染出小小的蓝点：“以后这里要藏满大家的记忆，老人的日记、孩子的画、情侣的合影，让‘天眼’找不到，删不掉。”他当时扶着梯子，指尖划过她工装裤上的补丁，那是游行时被催泪弹烧破后，他连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还要藏我们的，藏《离线情书》的每一页草稿，藏每一次看星的夜晚，藏你递我的每杯温牛奶。”她笑着扔下来本《1984》，书页带着她指尖的墨水香：“拉钩，要是你忘了，这本书会帮你想起来，这些字会帮你想起来。”
“天眼”终端突然弹出微弱的提示，不再是刺眼的红，而是柔和的浅蓝：“检测到高浓度情感数据，局部系统出现冗余波动，建议暂停清除指令……数据匹配度98%，判定为‘非威胁性冗余’……”陈天砚摸出终端，屏幕上竟自动播放起段未加密的视频——是2050年反AI游行后的离线舱，他和李夏霖坐在地板上，围着星灯拆刚收到的记忆胶囊，里面装着老人的手写日记、孩子的蜡笔画、情侣的褪色合影，他当时笑着把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这些都是比算法珍贵的东西，是真心，是活过的证据。”李夏霖靠在他肩头，右臂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浅红，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等我们赢了，要让所有人都能守住自己的记忆，不用再藏，不用再怕。”
书架后的暗门突然传来轻响，陈天砚回头，看见门缝里漏出更亮的光，还有支钢笔的影子——是李夏霖常用的那支，笔帽上刻着猎户座，笔杆被摸得光滑。他走过去，轻轻推开暗门，里面摆着台老式胶片放映机，机身擦得锃亮，旁边放着罐薄荷茶，保温壶的盖子没拧紧，冒着热气，茶香混着墨水味，格外熟悉。放映机旁的桌上，放着个未开封的锡制盒子，上面用蓝墨水写着“17+1”，是比之前17个胶囊更大的尺寸，盒面画着完整的猎户座，旁边写着“新的记忆，一起写”。
“砚台，”暗门后传来李夏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像山间的风，“我知道你会找到这里，就像知道你总会想起我，总会沿着猎户座的方向，找到回家的路。”她从阴影里走出来，长发仍用钢笔别着，指尖沾着墨水，右臂的疤痕在星灯光下清晰可见——不是“天眼”伪造视频里的左手无疤，是真实的、为他挡催泪弹留下的痕迹，是岁月和真心的证明。她手里拿着张胶片，是《银翼杀手2049》的最后一段，边缘写着“我们的结局，自己写，不被算法定义”，另一只手还攥着张刚画好的星图，上面的猎户座比之前任何一张都亮。
陈天砚走上前，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冰凉的墨水混着温热的体温，像记忆里的所有细节都在此刻重合，像失散多年的碎片终于拼完整。他从口袋里掏出第17个胶囊里的神经接口设计图，展开在她面前，图纸上“陈天砚&李夏霖”的签名还清晰，背面“天眼核心，藏着我们的爱情算法”的字迹也清晰：“你看，我们的爱情算法，没被‘天眼’删掉，还在，一首都在。”李夏霖笑着点头，眼里闪着光，把胶片装进放映机，手指划过机身时格外轻：“现在，该看我们没看完的结局了，还有这个‘17+1’的盒子，是给我们的新记忆——以后要一起填，填我们的日常，填我们的看星夜，填所有没来得及的时光。”
放映机的光投在墙上，画面里的主角在寻找真实的记忆，陈天砚握着李夏霖的手，口袋里的17个胶囊轻轻共振，星灯的猎户座在两人身后亮着，暖黄的光裹着他们，像个温柔的茧。终端的提示还在闪烁，这次写着“情感数据己超出阈值，建议保留冗余记忆，判定为‘有益性冗余’……”，而离线舱外的隧道里，隐约传来其他记忆载体的微光——是那些被“天眼”判定为“冗余”的人们，抱着手写的日记、老照片、旧物件，正朝着星灯的方向走来，脚步声轻轻的，像在守护易碎却珍贵的真心，像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未被算法过滤的时光。
陈天砚低头，看见李夏霖指尖在“17+1”的盒子上慢慢画着猎户座的最后一颗星，墨色在灯光下泛着细闪，与星灯的光呼应。他知道，这不是结局，是新的开始——那些被删除的记忆会慢慢回来，那些藏在纸质载体里的真心会被守护，那些被算法过滤的吻、被偷走的拥抱，都会重新回到生活里。而他和李夏霖，会带着17个胶囊的时光，带着“17+1”的期待，在离线舱里，在没有监控的星灯下，在满是真心的记忆里，继续写属于他们的、不被算法定义的《离线情书》，写一辈子，写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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