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永无止息，卷着雪沫与砂石，抽打着狄寇大营的旗帜与营帐，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响。夜色掩盖了诸多污秽，却掩不住那自核心营帐不断弥漫开来的、令人心绪不宁的**混乱**气息。
云冰翎依旧静立阴影之中，如同一尊冰雕，与外界的喧嚣狂乱彻底隔绝。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丝线，精准地缠绕着那座核心营帐，以及其中那个辗转难眠的中原人——钱明。
他的恐惧，他的懊悔，他那点可悲的期盼，在她绝对冷静的意识中清晰映现，却无法引起半分波澜。这些情绪于她而言，只是判断局势、预测其行为的参数。鬼医选择这样一个人作为信使，看中的或许正是其易控与胆小，好用，却也容易成为突破口。
她不需要介入大胤与北狄的战争，那与她无关。她需要弄清楚的，是鬼医在此地投放这种**混沌**邪石的目的，以及冰髓膏在其中扮演的确切角色。截断这条线，或反向溯源，才是她唯一关心之事。
**风陵渡军镇，隔离区外**
两名士兵持矛而立，脸色紧绷地看着那片被火把圈出的区域。里面隐约传来的道经诵读声，非但没让他们安心，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柱子，你说…狗剩他们进去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不会真…”年轻些的士兵忍不住低声问同伴，眼睛不住往隔离区里瞟。
被叫做柱子的老兵啐了一口：“闭上你的乌鸦嘴！罗将军说了，只是预防！念经静静心就好！”但他自己紧握着长矛的手，指节同样有些发白。白天里，他亲眼看见一个平日里温吞的伙头兵，回来后突然红着眼睛要拿菜刀砍人，那场景想想就脊背发凉。
“可那鬼东西…太邪门了！”年轻士兵声音发颤，“隔着老远都能觉得心里发毛，想砸东西…听说狄狗那边，这种东西越来越多…”
“怕就别胡思乱想！”柱子低声呵斥，“守住这里就是我们的任务！别让里面的兄弟出来添乱，也别让外面的兄弟被影响！罗将军和京城的大人物们肯定在想辙！”
话虽如此，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挺首了背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仿佛黑暗中随时可能扑出被邪异侵蚀的怪物。军镇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北风更刺骨的紧张与压抑。
**狄寇大营，万夫长营帐**
炭火烧得正旺，巨大的牛角杯里盛满了马奶酒。万夫长巴特尔畅饮一口，抹了把络腮胡，对着下首几位千夫长哈哈大笑：“狼神庇佑！圣石的力量越来越强！勇士们都快等不及要撕碎风陵渡那些两脚羊的喉咙了！”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千夫长附和道：“巴特尔大人说得对！用了圣石的勇士，一个能打十个胤人！他们的箭射在身上，哼都不哼一声！这次定要踏平风陵渡，南下中原，抢钱抢粮抢女人！”他眼中闪烁着与往日凶悍不同的、更加狂热的红光。
另一名略显老成的千夫长却微微皱眉，谨慎道：“大人，圣石力量虽强，但儿郎们近来似乎…越发暴躁难以管束，甚至有人为争抢吸收圣石能量的位置而内斗厮打…这…”
巴特尔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怕什么！狼神的勇士，就该有狼的野性！只要对着胤人发泄出去就行了！等打下了风陵渡，有的是地方让他们撒野！吩咐下去，让萨满们加紧仪式，我们要更多的圣石，更强的力量！”
“是！”众千夫长齐声应喝，大多面露兴奋，唯有那老成千夫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钱明帐内**
钱明几乎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时，才勉强合眼。睡梦中尽是光怪陆离的恐怖景象——扭曲的黑石、疯狂的狄寇、还有那个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却让他心悸无比的“鬼医大人”。
他被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猛地坐起，冷汗涔涔。
帐帘被掀开，一名狄寇亲兵冷着脸用生硬的汉语道：“钱先生，万夫长让你过去！”
钱明心里咯噔一下，连滚爬下床，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
他忐忑不安地跟着亲兵再次来到核心营帐。巴特尔和那位老萨满己经在里面，中央那块黑石似乎比昨夜更加幽暗，中心那点暗红搏动得令人心慌。
“钱先生，”巴特尔盯着他，目光灼灼，“圣石的效果很好！狼神很满意！‘鬼医大人’要的牛羊女人，我们绝不会吝啬！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下一次的‘引子’，什么时候能到？分量够不够？勇士们需要更多的力量！”
钱明腿肚子发软，连忙躬身道：“万夫长大人放心！按…按约定，就在这两日！下次的‘引子’会更多，效果也一定更强！只要…只要东西送到，解药…”他小心翼翼地提醒。
老萨满脸上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他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发出沙哑的笑声：“放心…狼神从不亏待功臣…只要你好好办事…”
钱明连连点头哈腰，不敢再看那邪异的黑石，退出营帐后，才发现自己内衣己被冷汗湿透。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这北境的天地，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而他不过是其中一只随时可能被碾死的蝼蚁。
**狼居胥山，阴影之中**
云冰翎捕捉到了钱明与狄寇首领那短暂的会面，以及“就在这两日”的关键信息。
她的身影终于动了动，如同冰层滑移，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狄寇大营的范围，向着东南方向一处地势较高的乱石坡掠去。那里视野开阔，既能远眺狄寇大营的动静，也能隐约看到通往南方的荒原路径。
她选了一处背风的巨石阴影，再次静立下来，如同化入环境的一部分。
接下来，只需等待。等待那条输送“药引”的线，自己浮现出来。
远方的风陵渡军镇，依旧被肃杀的气氛笼罩。而狄寇大营，则像一头被邪异能量不断催肥、躁动不安的凶兽，磨牙吮爪，等待着下一次的扑击。
在这片被战火与阴谋笼罩的荒原上，无人知晓，一道冰冷的视线己锁定了关键所在，只待时机成熟，便会悄然截断那滋养混乱的暗流。
空气中的**混乱**气息愈发浓郁，与凛冽的寒风交织，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的中心，那颗冰封之心，依旧冷静地计算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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