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红蓝光芒在林家老宅外闪烁，像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打量着院内的一片狼藉和几个惊魂未定、满身狼狈的人。
“所以…你们是说，一头…呃，‘覆盖着石灰石、眼睛发绿、怕超声波和强光’的…‘羊形生物’袭击了这里？”带队的警察老赵记录着，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的怀疑几乎能凝成实体砸下来。他身后的几个年轻警员努力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
“是γ样本！不是羊形生物！”包老冲试图纠正，语气急切，“而且它可能是由失踪的羊被‘同化’…”
“同化？”老赵打断他，用笔敲了敲笔记本，“小包啊，我知道你数学好，但科幻小说要少看。是不是最近数羊压力太大了？”他看向马村长，“村长，您老也跟着瞎胡闹？”
马村长脸色青白交错，嘴唇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话：“我…那个…它…确实有东西…”
张美丽不干了，叉着腰，虽然还穿着那双俗气的红塑料拖鞋，但气势不能输：“赵警官！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报假警？你看看这门！这篱笆！
难道是我们自己拆着玩的？我表弟吓得数学公式都差点忘了！这损失精神损失费误工费怎么算？！”
林小雨相对冷静，她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赵警官，虽然没拍到怪物全貌，但它撞门时伸进来的爪子，我拍到了几张特写，您看看这像是正常动物的爪子吗？”
照片里，那只覆盖着白色钙化物、扭曲如枯枝的爪子确实透着诡异。老赵凑近看了看，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有这个。”包老冲悄悄将那块封存着金属铭牌和黑色羊毛的钙化碎片递了过去，“这是它受伤掉落的。里面有编号，还有羊毛。”
老赵接过碎片，对着警车灯仔细看了看。当看到“γ-09”的编号和那撮羊毛时，他的脸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他沉默了几秒，对身后警员道：“采集一下现场痕迹，特别是这些白色粉末和破损处。联系一下林业局和…呃，疾控中心？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物疫情。”
他显然也没处理过这种超纲事件，只能按常规流程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洪亮的犬吠声由远及近传来！
“汪！汪汪！汪汪汪！呜——汪汪！”
只见一条威风凛凛的边境牧羊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进院子，首奔包老冲而来！它绕着包老冲焦急地转圈，不停地吠叫，还用嘴去叼他的裤脚，想把他往外拉。
“老锛儿头？”包老冲认出了这是邻居家那条最聪明的牧羊犬，“你怎么来了？”
牧羊犬老锛儿头见包老冲不动，更急了，吠叫得越发急促和有规律。
“汪汪！汪！汪汪汪！呜——汪！”
包老冲起初只是觉得狗子着急，但听着听着，他数学家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这吠叫的节奏和间隔。
“等等…”他忽然蹲下身，按住躁动的老锛儿头，凝神细听，“这叫声…有规律！长音、短音、停顿…这听起来像是…**摩斯密码？！”
“摩斯密码？”张美丽凑过来，“狗子成精了？报效祖国参军入伍了？还是给外星人当电报员了？”
老锛儿头似乎听懂了嫌弃，不满地冲张美丽“呜”了一声，然后继续对着包老冲，更加执着地发出带节奏的吠叫。
包老冲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翻译着狗语密码：
“汪！（短·滴）… 汪汪汪！（长长长·嗒嗒嗒）… 呜——（长音·嗒）… 汪！（短·滴）…”
“滴…嗒嗒嗒…嗒…滴…”包老冲眼睛越瞪越大，“是‘R’！”
老锛儿头停顿了一下，似乎确认包老冲收到了，立刻开始第二段吠叫。
“汪汪！（短短·滴滴）… 汪！（短·滴）… 呜——（长·嗒）… 汪汪汪！（长长长·嗒嗒嗒）”
“滴滴…滴…嗒…嗒嗒嗒…是‘U’！”
“R…U…”包老冲喃喃道，“‘跑’？‘Run’？”
老锛儿头叫得更急了，开始第三段。
“汪！（短·滴）… 呜——（长·嗒）… 汪汪！（短短·滴滴）… 汪！（短·滴）”
“滴…嗒…滴滴…滴…是‘N’！”
“RUN？！”三人几乎同时低呼出声！狗子在让他们快跑？！
“为什么跑？”林小雨警惕地看向西周和警察，“危险不是暂时解除了吗？”
老锛儿头见他们还不动，气得原地蹦了一下，又开始新一轮加密输出。这次更复杂，夹杂着不同音高的呜咽和短促的尖叫。
包老冲全神贯注地解析：“等等…音高变化…可能代表不同的点划组合或者数字…高音‘呜’是点（滴），低音‘嗷’是划（嗒）…还有频率…天啊，这比标准的摩斯码复杂！”
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密码本和半截铅笔头，蹲在地上就开始记录破译。
警察老赵看着这一幕，表情己经从怀疑变成了关爱智障儿童：“小包啊，要不…先回所里做个笔录？喝点热水？”
张美丽立刻挡在包老冲面前，满脸堆笑：“赵警官您忙您的！我表弟这是…这是独特的减压方式！跟狗子进行数学层面的精神交流！有助于案情分析！”
老赵：“……”他摇摇头，转身去指挥手下采集所谓的“痕迹”了。
包老冲在地上写写画画，眉头紧锁：“不对…不仅仅是RUN…后面还有更长的信息…混合了数字和字母…需要密钥…密钥是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老锛儿头，“密钥！老锛儿头，密钥是什么？”
老锛儿头歪着头，似乎理解不了“密钥”这么复杂的词，但它突然抬起前爪，在地上刨了刨，露出了下面的泥土，然后鼻子使劲嗅了嗅旁边一丛被怪物踩踏过的野草。
包老冲福至心灵：“气味？信息素？是那种紫云莓和信息素混合的味道？那种味道是密钥？”
他立刻对张美丽说：“表姐！快！把你那‘圣水’还有没有？给我闻一下！”
张美丽一脸嫌弃地从兜里掏出那个摔裂了、只剩瓶底的“圣水”瓶子。包老冲接过，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那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同时低头看着地上记录的密码。
仿佛一把钥匙插入了锁孔！那些复杂的吠叫密码在他的脑中开始自动重组和解密！
“我明白了！”他低呼一声，笔尖飞快移动，“R-U-N不是英文‘跑’！是拼音‘入’！‘入-N’？不对…结合后面的数字…是‘入口’！‘入口-N’？N代表北？北入口？”
老锛儿头兴奋地“汪”了一声，使劲摇尾巴。
包老冲继续破译：“后面是…坐标偏移量？参照物是…林家老宅的灶台？方位角…距离…它在指引我们去一个地方的后门？或者说…隐蔽入口？”
最后的密码指向了一个明确的地点。
包老冲抬起头，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对林小雨和张美丽说：“老锛儿头说，石灰窑有个隐蔽的‘北入口’，让我们从那里进去。它还说…‘羊在里面，时间不多了，味道变了’。”
“味道变了？”张美丽鼻子抽了抽，“啥意思？羊群集体狐臭了？”
林小雨却想到了那块碎片里的羊毛和铭牌，脸色发白：“恐怕不是狐臭那么简单…”
警察们的现场勘察基本结束，没发现更多“怪物”的明显痕迹（那些紫色雾气早己散去），初步结论倾向于“野生动物袭击”（尽管什么野生动物长那样他们也没谱），准备收队回去研究一下那块碎片再说。
老赵走过来：“行了，先这样吧。你们也受了惊吓，早点回去休息。最近晚上别瞎跑。村长，特别是你，组织一下村民，注意安全。”
眼看警察要走，包老冲他们急了。石灰窑里的情况未知，但老锛儿头带来的信息显然极其紧迫。
“赵警官！”林小雨突然开口，演技爆发，一把捂住肚子，脸色痛苦，“哎呦！我…我好像刚才被那东西撞到的时候扭到腰了！疼得走不了路了！能不能麻烦您派个车送我们回村卫生所？”
老赵一愣：“这么严重？”
张美丽立刻心领神会，扶住林小雨，戏精附体：“是啊警官！您看她脸都白了！这荒郊野岭的，我们老弱病残怎么回去啊！万一那怪物再杀个回马枪…呜呜呜…”说着还假模假式地抹眼泪。
包老冲也赶紧点头，一脸担忧（一半是真担忧，一半是硬憋出来的）。
老锛儿头适时地发出几声担忧的呜咽，围着林小雨转圈。
老赵看着这“老弱病残+狗”的组合，叹了口气，终究心软了：“行吧，小李小王，你们开一辆车，送他们去村卫生所。”
“谢谢警官！”三人一狗（狗子不算人但戏很足）异口同声。
警车只能坐几个人，马村长表示自己没事可以走回去（可能也想静静），于是包老冲、张美丽、林小雨和老锛儿头挤上了后座。
车子启动，朝着村子方向开去。
开出一段距离，确认离开了老赵的视线后，林小雨立刻“痊愈”，对开车的年轻警员小李说：“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我们突然想起有点急事要去村西头一趟，能先拐一下吗？就几分钟！”
小李有些为难：“这…不合规矩啊…”
张美丽立刻接话，语气夸张：“同志！是关于羊群失踪的重要线索！必须马上过去确认！晚了线索就没了！关系到我们全村的经济命脉啊！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包老冲补充：“根据最优路径算法，绕行村西头只增加路程1.7公里，耗时增加约4分钟，效率损失在可接受范围内。”
小李：“……”他被这组合拳打懵了，尤其是包老冲的数学攻击。副驾的小王似乎觉得有意思，笑了笑：“去吧去吧，看看也行，反正顺路差不多。”
警车于是拐向了村西石灰窑的方向。
快到石灰窑时，包老冲根据老锛儿头密码的指引，让车在一条极其隐蔽的、被荒草掩盖的小路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北入口！”包老冲低声道。
三人一狗悄悄下了车，谢过警察（小李小王看着那荒草丛生的“入口”，表情更加困惑了），目送警车离开。
眼前根本看不出什么入口，只有一个巨大的、废弃己久的矿洞似的豁口，被锈蚀的铁丝网和坍塌的碎石部分堵塞着，里面黑漆漆的，散发出浓重的石灰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腐朽的芬芳”。
老锛儿头变得异常警惕，耳朵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死死盯着那黑暗的洞口。
张美丽拿出手机照明，嘴里嘟囔：“这地方能进人？我感觉像是给耗子精准备的豪宅入户门。”
林小雨检查了一下洞口边缘：“有近期被破坏和通过的痕迹，铁丝网是新的断裂口。”
包老冲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更清晰的信息素味道，其中似乎真的夹杂了一种…**陌生的、更刺鼻的化学气味？
“味道变了…”他想起老锛儿头的警告，“里面可能不止有γ样本…”
就在他们犹豫着是冒险进入还是再从长计议时，石灰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有规律机械轰鸣声！这声音绝非自然形成，也绝不是那怪物能发出的！
紧接着，一道强烈的、白色的光束从洞穴深处扫过，瞬间照亮了洞壁，又迅速消失，像是某种大型设备的照明！
随之而来的，是几声被压抑过的、模糊的人类呵斥声，以及…羊群惊恐的、此起彼伏的哀叫！
“里面有人！”林小雨压低声音，“还有设备！”
张美丽脸色变了：“白公司的人？他们抢先一步？”
包老冲的心猛地揪紧了：那些羊！它们正在经历什么？
老锛儿头愈发焦躁，不再压抑，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急切的吠叫！不再是密码，而是最原始的警告！
几乎同时，洞穴深处的人类声音和机械声骤然停止！
一片死寂。
然后，一个经过扩音器放大、带着明显电流杂音、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从洞穴深处清晰地传了出来，回荡在死寂的夜空下：
“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正好…我们的‘原材料’提取，需要一些新鲜的‘催化剂’。”
一道更强的光束猛地从深处打出，像一条苍白的、充满恶意的手臂，精准地笼罩住了站在洞口的三人一狗！
光芒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包老冲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透过指缝，他似乎看到光束尽头，有几个穿着全封闭白色防护服、戴着诡异呼吸面罩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等待己久的苍白幽灵。
他们的脚下，躺着几只一动不动、皮毛沾染着诡异粘液的羊。
其中一只羊的脖子上，还系着一根褪了色的、破旧的——红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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