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故宫卸了白日的喧嚣，角楼的飞檐在墨蓝穹顶下裁出锋利的弧，像被时光磨钝的刀。风从宫墙的砖缝里钻出来，裹着秋的冷意，拂过杜九娘垂在肩头的碎发，又蹭过她手里的手机屏，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凉痕。她蹲在珍妃井边，手机支架斜斜地支着，镜头对准井口那片深不见底的黑——石井栏蒙着百年的尘，青灰色石面上刻着细碎的纹，是无数人指尖划过的痕迹，也是时光压出的褶皱。
“刚有朋友问，这井里是不是真能看见影子，”杜九娘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檐角的夜鸟，指尖无意识着手机壳。那是母亲生前缝的蓝布套，洗得发白的布面上，半朵白梅绣到一半就停了针脚，是母亲走那年，没来得及完工的念想。“我爸以前总说，老地方沾了太多故事，连风都带着记性。他还说，珍妃井的水，能照见人心里藏的事——可惜现在井封了，只剩这口空石栏。”
说到“爸”字，她的声音顿了顿，镜头晃了一下。屏幕左下角，观众的头像还在跳动：“九娘别吓我，午夜聊这个太渗人”“之前看纪录片说，这井以前闹过好几次灵异事件”“九娘今天信号怎么回事？有点卡”。杜九娘低头看了眼手机，信号格突然变成红色的叉，Wi-Fi图标也暗了下去，可首播界面依旧亮着，像悬在黑夜里的一块萤石。
“奇怪，这里不该没信号的。”她皱了皱眉，指尖碰向屏幕，却觉出异样的凉——不是手机正常的温度，是像握了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冰，凉意顺着指尖往手腕爬。没等她缩回手，屏幕上的弹幕突然变了。
原本五颜六色的弹幕，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染了色，瞬间全变成青蓝色。那种蓝带着点发绿的调子，不是屏幕光的亮，是深海里沉了百年的冷，在屏幕上滚动时，竟像是有生命的水流。杜九娘的心跳漏了一拍，定睛去看那些ID：“老周（2021年车祸）”“李姨（2020年病逝）”“阿明（2022年溺水）”……一个个名字都扎得她眼疼。这些都是她首播间的老观众，她记得他们离开的日子，每次有人走，她都会停播一天，给屏幕那端的“告别”留个空隙。
“你们……”她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发紧。就在这时，一条青蓝色的弹幕突然停在屏幕中央，不像其他弹幕那样流动，而是像一枚钉子，死死钉在画面里：【九娘，别靠近那口井。】
发信人的ID是——刘俊杰。
杜九娘的指尖猛地攥紧手机，布套上的白梅硌得掌心发疼。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猝不及防砸进她的心里。刘俊杰，曾经住在她家隔壁的男人，大她十二岁。她十八岁高考完的那个夏天，他捧着一束皱巴巴的红玫瑰堵在她家楼下，说“九娘，我等你成年等了西年”。她红着脸跑回了家，后来再也没跟他说过话。再后来，他成了辖区的警察，却在她父亲的古董诈骗案里，把一份伪造的“交易记录”塞进了证据袋。父亲说自己没做过，可没人信，最后在牢里熬了两年，病死在里面。而刘俊杰，在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年，因为酗酒开车冲出江桥，连人带车掉进了湍急的江水里，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奈何桥直播间规则破局的女主播》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尸骨都没打捞上来。
一个死人，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首播间？
杜九娘的手指开始发抖，她想关掉首播，可屏幕像被冻住了，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手机突然开始高频震动，不是来电的震颤，是内部零件在挣扎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屏幕里钻出来。她想把手机扔开，手腕却像被无形的线绑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上的首播界面消失，换成一片纯黑的背景。
黑幕中央，慢慢浮起一行字。字体是古老的篆体，却又带着机械的规整，青蓝色的笔画像在流血：【检测到合格宿主，是否绑定黄泉TV，成为黄泉闯关者？】
“什么东西……”杜九娘的声音发颤，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滑。没等她反应，一个声音突然从手机里传出来——不是她的声音，也不是观众的声音，是混合着金属摩擦和古旧丝帛飘动的机械音，像是从千年的地下传来，又像是贴在她耳边：“宿主杜九娘，编号074，检测到你与冥界有未解因果，符合黄泉TV闯关资质。”
那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随着声音落下，屏幕上的篆体字分成了两个亮红色的选项：【是】和【否】。红色的光映在杜九娘的脸上，把她的脸色衬得惨白。她的目光扫过选项，突然瞥见右下角一行极小的青蓝色小字，像附在屏幕上的影子，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观众：刘俊杰，仇恨值：58】
仇恨值？
杜九娘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想起父亲在法庭上喊冤的样子，想起母亲抱着父亲的遗像哭到晕厥的样子，想起刘俊杰在她家门口，看着她时那双带着不甘的眼睛。他恨她，恨她拒绝了他，恨她父亲“毁了”他的“正义”？可他明明是那个办错案的人，是那个让她家破人亡的人。
手机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屏幕上的红色选项开始闪烁，像在催促。机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点古旧的回音：“倒计时十秒，未选择将默认绑定。十，九，八……”
风突然变大了，卷着宫墙里的落叶，打在珍妃井的石栏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暗处低语。杜九娘盯着屏幕上“刘俊杰”的ID，又看了看那两个渗人的红色选项，掌心的冷汗把布手机套都浸湿了。她不知道这所谓的“黄泉TV”是什么，不知道“闯关者”意味着什么，可她知道，刘俊杰的出现，绝不会是巧合。
父亲的冤屈，母亲的早逝，还有这个死人的“仇恨值”——这口百年的珍妃井，这午夜的故宫，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陷阱，把她牢牢困在了里面。
“七，六，五……”机械音还在继续，青蓝色的弹幕又开始滚动，这次全是刘俊杰的ID在重复：【选是，九娘。】【只有闯关，你才能知道你父亲的事。】【别选否，后果你承担不起。】
杜九娘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又想起母亲没绣完的那半朵白梅。她不能死，至少在查清父亲的冤案之前，不能死。
“三，二，一……”
在机械音落下的瞬间，杜九娘的指尖，终于按向了那个亮红色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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