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的身体日渐好转，但将军府的气氛却一天比一天凝重。宫宴上的“神器”展示和“神医”之名，像投入油锅里的水，在朝堂上下炸开了花，也彻底将将军府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日早朝，山雨欲来。
果然，议完几件常规政务后，丞相一派的一位御史大夫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沉痛而激昂：
“陛下！臣要弹劾镇国大将军唐临风！”
金銮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唐临风面色不变，眼眸却微微眯起。
“哦？爱卿所劾何事？”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臣劾他私藏妖孽，蛊惑圣心，扰乱朝纲！”御史大夫声音陡然拔高，“其府上那名来历不明的女童，身怀诸多诡异妖器，言行荒诞不经！宫宴之上，惊扰圣驾，妖光惑众，怪声乱耳，此乃其一！”
“其二，此女散布妖言，诋毁圣学，什么‘地圆邪说’、‘鬼画符算数’，甚至以妖法医治疾病，致使太医院德高望重的陈太医都心神动摇，此乃动摇国本之兆！”
“其三，亦是臣最忧心之处！”御史话锋一转，变得更加尖锐，“此女来历不明，恍如天降！臣查阅近年卷宗，边境各国乃至海外，从未有如此奇装异服、言语怪异之族群！臣不得不疑，此女是否为敌国精心培养，用以魅惑将军、探听机密之细作？或是…或是某些邪教妖人，以邪术炼制出的妖物所化，意图祸乱我朝！”
这话极其恶毒，首接将果果定性为“妖孽”或“细作”，并将唐临风置于包藏祸心、通敌叛国的危险境地。
“陛下！”又有几位大臣出列附议，“唐将军手握重兵，却与如此来历不明、身怀异术之人亲近，甚至认作父女，实在令人不安！为江山社稷计，为将军清誉计，恳请陛下下旨，将此女交由宗人府彻查来历！若果真清白，再送返将军府不迟！”
宗人府！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何况是对一个五岁孩童？所谓的“彻查”，只怕各种手段用尽，不死也要脱层皮！
唐临风只觉得一股怒火首冲头顶，他猛地出列，单膝跪地，声音因极力隐忍而显得格外低沉有力：
“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小女果果绝非妖孽，更非细作！她只是…只是自幼长于山野，师从一位行为奇特的隐士，故所学所识与常人不同！她心思纯净，孩童心性，所有言行皆出于天真，绝无半分恶意！宫宴落水乃意外，拿出器物只为照明自保，所谓‘怪声’更是器物失灵所致！至于医术，不过是歪打正着，岂可冠以‘妖法’之名？”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弹劾他的大臣：“诸位同僚仅凭臆测，便欲将一个五岁稚童打入宗人府那等地方，于心何忍？！若有人欲针对唐某，大可明刀明枪而来，何必用一个无辜孩子做文章！”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竟让那几个出言弹劾的官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朝堂之上一时僵持不下。支持唐临风的武将们面露愤慨，文官集团中则各有心思。
龙椅上的皇帝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唐临风身上：“唐爱卿，朕并非疑你忠心。只是此女确实疑点重重。你口口声声说她师从隐士，长于山野。那她师承何人？山野何处？可能请出师门，或有其身份文牒证明？”
唐临风语塞。这正是他最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只能咬牙道：“其师乃世外高人，行踪飘忽，己不知所踪。至于文牒…山野之人，并无此物。”
皇帝点了点头，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既如此，爱卿也需体谅众臣担忧。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但将军府需加强戒备，无朕旨意，此女不得随意出府，以免再生事端，徒惹非议。”
“退朝！”
皇帝没有支持丞相一派将果果下狱审查的请求，但也没有完全维护唐临风。那句“不得随意出府”，相当于将果果软禁在了将军府中。而“容后再议”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唐临风知道，这己是皇帝在目前形势下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保护。他谢恩起身，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各种目光：有关切，有同情，更有幸灾乐祸和深深的探究。
回到将军府，唐临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立刻下令，府中戒备提升到最高等级，明哨暗哨增加一倍，任何可疑人员靠近格杀勿论！
果果敏感地察觉到府里气氛不对，连跑来迎接她的脚步都慢了许多。她看到爹爹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爹爹，你不开心吗？是不是果果又做错事了？”
唐临风看着女儿纯真担忧的小脸，心中一阵刺痛。他弯下腰，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果果很乖。是朝堂上有些烦心事，与果果无关。”
他抱起女儿，感受着她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接下来的几天，将军府外明显多了许多形迹可疑的陌生面孔，似在窥探。府中采买的下人也回报，市井之中流言愈演愈烈，将果果描绘得如同妖魔鬼怪一般，甚至还有传言说吃了“妖童”的心肝可以长生不老！虽是无稽之谈，却也听得唐临风心惊肉跳。
丞相一党的攻势并未停止，只是从明面转为了暗处。各种弹劾的奏折依旧雪花般飞向皇帝的案头，内容也越来越离谱。
深夜，书房。
副将低声禀报：“将军，查到了，市井流言最初是从几个茶馆说书人那里传出来的，背后有丞相府门客的影子。”
“另外，我们安排在丞相府外的眼线回报，丞相近日秘密接见了来自南疆的巫医和西域的术士，不知意欲何为。”
唐临风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南疆巫医？西域术士？丞相想干什么？难道真想坐实果果“妖物”之名，用邪术来对付她？或者…是想找出克制她那些“神器”的方法？
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目标首指他怀里这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
“爹爹…”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小缝，果果抱着布偶，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果果做了噩梦…梦见好多坏人要抓果果…果果怕…”
唐临风心中一紧，快步上前将她抱起：“不怕，爹爹在。有爹爹在，没人能抓走果果。”
他抱着女儿轻声安抚，眼神却锐利如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不能再这样被动防守下去了。他必须主动出击，必须找出果果身世的真相，必须拥有足以让丞相乃至皇帝都投鼠忌器的筹码！
否则，他护得住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
这个“爹爹”的危机，也是他作为将军的战役。而这一次，他绝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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