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酒店的天台门被风撞得“哐当”响，林薇薇扶着锈迹斑斑的门把手，每挪一步，脚底就被水泥地上的碎石子硌得生疼——她的帆布鞋昨天就卖给了二手店老板，对方抠抠搜搜只给了十五块，还不够买瓶像样的矿泉水。
黄昏的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往骨缝里钻。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还是三年前买的，当时觉得款式老气扔在衣柜角落，现在却成了唯一能蔽体的衣服。裙摆被风掀得老高，露出两条细瘦的腿，膝盖上还留着昨天在便利店躲雨时摔的淤青。
“这风是要把人吹成风筝啊。”林薇薇裹紧裙子，抬头往天上看。铅灰色的乌云压得极低，像是伸手就能摸到，远处的写字楼亮着零星的灯，可没有一盏是为她亮的。楼下的车水马龙汇成一片模糊的光海，那些飞驰的汽车、闪烁的霓虹灯，曾是她生活里最寻常的背景，现在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又陌生。
她往天台边缘挪了两步，脚下的水泥地因为下午的小雨变得湿滑。风更猛了，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黏在脸上、嘴角，挡住了视线。她抬手把头发捋到耳后，指腹蹭到脸上的污渍——那是昨天在垃圾桶旁边捡半瓶矿泉水时，不小心蹭到的灰尘。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林薇薇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苦笑了一声。今天只在早餐摊买了一个馒头，还是跟老板赊的账，现在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下扫，却在看到天台栏杆外壁时突然顿住——
那里挂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透明的塑料糖纸在风里打着转，露出里面嫩的糖体，顶端还沾着一点没化完的糖霜。那是她今天中午翻遍所有口袋，才找到的最后三块钱买的。当时她在街角那家快要倒闭的小卖部里，看着货架上仅剩的一根草莓味棒棒糖，跟老板磨了半天，才让对方同意把糖卖给她。
“三块钱啊……那可是老娘全身上下最后的财产了。”林薇薇盯着那根糖，眼睛都首了，心里的小人己经开始跳脚，“草莓味的！还是我以前放在别墅冰箱里，随随便便就能抓一把的牌子！那时候赵逸辰还总说我，吃这么多糖不怕长蛀牙，现在倒好，吃根糖都要跟老天爷抢！”
她记得以前家里的零食柜从来没空过，进口巧克力、手工饼干、各种口味的棒棒糖堆得满满当当。苏婉清总爱来她家蹭零食，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棒棒糖一边看狗血剧，苏婉清还说：“薇薇，以后我们老了，也要一起吃草莓味的棒棒糖。”
可现在呢？家没了，钱没了，爱人跑了，闺蜜也背叛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天台上盯着一根快要被风吹走的棒棒糖。
“老天爷，你这是玩我呢？”林薇薇咬着牙，嘴唇干裂得发疼，“破产就算了，负债千万也认了，连我最后一根棒棒糖都要跟我作对？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惨啊！”
她深吸一口气，往栏杆边又挪了挪。两只手紧紧抓着冰凉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风把连衣裙吹得像个鼓胀的气球，她能感觉到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饥饿和寒冷。
“就差一点……再往前伸半厘米……”林薇薇眯着眼睛，努力瞄准那根棒棒糖。她的身体一点点往外探，脚尖己经超出了天台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可能掉下去。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快看！那个姑娘是不是要跳楼啊！”
林薇薇吓了一跳，手一滑，半个身子差点栽出去。她赶紧稳住身形，低头往下看——只见酒店门口的人行道上，围了一群人，有人举着手机对着她拍照，有人指着她议论纷纷。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是不是欠了钱啊？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太大了。”
“快打110啊！别真出什么事！”
“谁想不开了！我是来捡糖的！捡糖啊！”林薇薇朝着楼下大喊，可风太大，她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刮散了。她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掏出手机，似乎在打报警电话，还有一个阿姨对着她挥手，嘴里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你们能不能别瞎起哄啊！”林薇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心里的吐槽更凶了，“跳楼？开什么玩笑！我林薇薇就算饿死，也得先把那几千万债务还清了再死！不然到了阎王殿，那些债主还得托梦跟我催债，到时候我连阎王爷都惹不起！”
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那根棒棒糖上。指尖终于碰到了塑料棍，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一喜。可就在这时，风突然变向，棒棒糖在栏杆上晃了晃，眼看就要掉下去！
“别掉！千万别掉！”林薇薇急得大喊，身体又往外探了探。她的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着栏杆外倒去！
“卧槽！”林薇薇尖叫一声，眼睛死死闭着，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别说吃糖了，连去非洲挖矿的机会都没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突然抓住了栏杆的缝隙，身体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风在耳边呼啸，她能听到楼下人群的惊呼声，能感觉到自己的连衣裙被风吹得贴在身上。
“救命……谁来拉我一把啊！”林薇薇对着楼上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可天台上除了她，再也没有其他人。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把身体往回拉。手臂酸得快要抬不起来，手指因为用力而发麻，可她不敢松手——一旦松手，就是万丈深渊。
终于，她的脚重新踩在了天台上。林薇薇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把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她看着那根还挂在栏杆上的棒棒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算你狠……”林薇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过老娘命硬，没那么容易死。这根糖，我今天吃定了！”
她休息了几分钟，重新站起身。这次她学聪明了，先把裙摆塞进裤腰里（如果穿了裤子，这里假设她没穿，所以还是用手按住裙摆），然后双脚分开，扎了个不太标准的马步，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一点一点地把身体探出去。
风还是很大，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指尖再次碰到棒棒糖的塑料棍，这次她没有犹豫，一把抓住，迅速往回拉！
“拿到了！”林薇薇心里一喜，把棒棒糖紧紧攥在手里。可就在她准备收回身体时，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铃声——
是她的老人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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