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影视城，《凤唳九天》剧组拍摄间隙。
周慕言穿着一身繁复沉重的玄色蟒纹戏服，头戴玉冠，正靠在专属休息椅上闭目养神。连日来的高强度拍摄让他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倦色，但比身体更累的，是精神上的紧绷。扮演一个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帝王，需要极大的心力投入。
助理小心翼翼地递上保温杯和手机：“言哥，还有二十分钟下一场。您看一下手机，刚才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好像是李导那边的人……”
周慕言揉了揉眉心，接过手机，习惯性地先点开了那个无人知晓的私人微信小号。置顶的聊天框，依旧是那个乱码ID的账号，以及“星耀首播”APP的推送提醒。
这几天，无论拍摄多累，他都会抽空看“眠眠有点困”的首播回放，尤其是那次意外暴露书店背景和声音的片段。越看，他心中的疑团就越深，那个几乎确定的答案呼之欲出。
昨晚的首播他因为大夜戏没能实时观看，但刚刚休息时，他己经快速拉完了回放。当看到那个ID叫【你野爹】的用户突然冒出来挑衅，语气嚣张又熟悉，以及后面【L.】和【澈】的反应时，他更加确信，这个首播间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而最让他心惊的，是顾眠眠面对这种混乱场面时，那瞬间的错愕和随即强装的镇定。那种神情，他太熟悉了——就像当年他偶尔去G大找她讨论剧本时，遇到一些难缠的学弟学妹纠缠，她也是这般，先是微微蹙眉无奈，然后迅速恢复冷静，试图讲道理。
是她。绝对是她。
他点开与那个乱码ID唯一的聊天框（平台推送的广告），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他需要确认，百分之百的确认。但他不能用大号去问，那太引人注目，也会暴露他自己。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他曾经的表演导师，也是G大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和哲学系那边好像有些交集。
他立刻翻找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传来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声：“喂？慕言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听说你在拍李导的大戏，很辛苦吧？”
“张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周慕言语气恭敬，“确实有点事想麻烦您。您还记得G大哲学系那边，几年前是不是有一位很年轻的，姓顾的助理教授？大概……二十二三岁就留校的那位？”
“顾？”张教授在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哦！你说顾眠眠顾老师吧？记得！怎么不记得！那可是当时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天赋极高，冷静又聪明，好几个老教授都抢着要她。不过……”
张教授的语气变得有些惋惜：“她好像前阵子辞职了。具体原因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家里有什么变故？还是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挺可惜的，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
辞职了？！
周慕言的心猛地一沉。时间对上了！G大哲学系，姓顾，年轻的天才助理教授，前阵子辞职……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
“辞职了……”他喃喃重复，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张老师，您有她现在的联系方式吗？或者知道她大概去了哪个城市？”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张教授抱歉地说，“哲学系那边估计也未必有。那孩子性子独，很有主见，决定的事很少跟人说。怎么，你找她有事？是不是新戏需要哲学顾问？”
“啊……嗯，是有点这方面的想法，先打听一下。”周慕言顺势应下，掩饰了过去，“谢谢您张老师，打扰您了。”
挂了电话，周慕言靠在椅背上，久久无言。
辞职了。离开了顶尖学府的安稳教职。跑来做一个首播平台的主播。顶着“低配版筱九仙”的名头。被土豪争抢。被黑粉攻击。还被不知名的弟弟上门质问。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那样一个清醒理智、热爱学术的人，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看似截然相反的道路？所谓的“家里变故”又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担忧在他心中翻涌。他无法将记忆中那个在洒满阳光的办公室里，冷静清晰地为他剖析黑格尔辩证法的年轻学者，与屏幕上那个唱着歌、敲着键盘、被卷入金钱与舆论漩涡的女主播联系起来。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探究欲，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席卷了他。
他再次点开那个黑屏的首播间，看着那些还在津津乐道昨晚“三国杀”的弹幕，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
他不能再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了。
他需要更接近她，了解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需要帮助。
但他必须极其小心。他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放大解读，他不能给她带来任何额外的麻烦。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嚣张的ID【你野爹】上。顾星辰……顾眠眠的弟弟……或许，这是一个切入点？
又或者……他看了一眼自己那个毫无特征的乱码小号。他需要让它变得“合理”一点，至少能有机会和她说上话，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沉默的窥视者。
他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自然地融入这个首播间，甚至……获得她的注意。
下一场戏的场务己经开始叫人。周慕言收起手机，站起身，瞬间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进心底，重新戴上了那副属于年轻帝王的、深沉莫测的面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己经悄然下定了某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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