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偏殿的晨露还凝在兰草叶尖时,端木凝月己坐在镜前梳妆。碧月为她绾起长发,镜中映出的面容依旧清瘦,只是眼底的沉静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自天牢归来己过半月,凤仪宫那边静悄悄的,姚娥仿佛真的被禁足磨去了棱角,连往日里总爱寻衅的李嬷嬷都没再露过面。
“才人,淑妃娘娘派人送了些新制的藕粉来。”小宫女捧着食盒进来,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这宫女是新换的,自春桃事发后,偏殿的宫人几乎都换了一遍,人人都揣着几分小心翼翼。
端木凝月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微凉的瓷罐,淡淡道:“替我谢过淑妃。”
淑妃是后宫里出了名的温和性子,家世普通,从不参与争斗,此刻送来藕粉,与其说是示好,不如说是试探。这半月来,后宫的风向变得微妙——有人像淑妃这般,借着送物什暗送秋波;也有往日里与姚娥交好的妃嫔,见了她便绕道走,生怕沾染上半分干系。
唯有端妃,依旧如常。昨日御花园偶遇,还笑着邀她过几日去品新茶,语气坦荡,倒让端木凝月生出几分好感。
“对了,”端木凝月梳理着鬓发,忽然问道,“凤仪宫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碧月手下一顿,压低声音道:“听说姚将军前几日递了牌子,想进宫探望,被陛下驳回了。但……奴婢听内务府的人说,凤仪宫的份例不仅没减,反而多了些珍贵的药材,说是给贵妃补身子的。”
端木凝月执簪的手微微一顿。皇帝的心思,从来都藏得深。明着禁足姚娥,暗地里却又用份例示好,无非是忌惮姚家兵权,想在敲打与安抚间找个平衡。可这份平衡,于她而言,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只要姚家一日不倒,姚娥便总有翻身的机会。
“知道了。”她淡淡应着,将一支白玉簪插入发间。这支簪子是谢临渊让人送来的,说是“赔礼”,实则是提醒她:风波未平,仍需谨慎。
正说着,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端妃身边的掌事宫女。那宫女捧着个锦盒,笑容温和:“凝才人,我家娘娘说,这对玉镯是她母家新贡的,瞧着与才人相配,特意让奴婢送来。”
锦盒打开,一对羊脂玉镯泛着温润的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端木凝月看着玉镯,忽然想起谢临渊信中提过的话——端妃的母家与姚家素有嫌隙,只是势弱,一首隐忍。
“替我谢过端妃娘娘。”端木凝月让碧月收下锦盒,又回赠了一方自己绣的兰草帕子,“这点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宫女走后,碧月忍不住道:“端妃娘娘这是想拉拢咱们?”
“是,也不是。”端木凝月着玉镯的凉意,“她是想找个由头,让姚娥知道,我并非孤立无援。”
后宫之中,从来没有真正的盟友,只有暂时的利益相合。端妃借她敲打姚娥,她借端妃的示好稳住阵脚,各取所需罢了。
傍晚时分,夕阳将宫墙染成金红色,端木凝月正临窗看书,忽然瞥见凤仪宫方向有炊烟升起——按规矩,禁足的宫苑不得擅自生火,除非是宫里特许。
“去看看,凤仪宫那边怎么回事。”她对碧月道。
不多时,碧月匆匆回来,脸色发白:“才人,是……是太医院的院判去了凤仪宫,说是贵妃娘娘……又动了胎气。”
端木凝月合上书页,指尖泛白。来了。姚娥沉寂半月,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借着“动胎气”的由头,既能引皇帝过去,又能暗指是她暗中作祟,一石二鸟。
“陛下过去了吗?”
“己经去了,还发了脾气,说要彻查是谁惊扰了贵妃。”碧月急得跺脚,“这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
端木凝月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凤仪宫的方向。暮色渐浓,那里的灯火亮得刺眼,像一只蛰伏的兽,正冷冷地盯着她。
“别慌。”她深吸一口气,“去取纸笔来。”
碧月虽不解,还是连忙取来纸笔。端木凝月提笔写下几行字,折叠好递给碧月:“把这个送到相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深宫锁情,她不再忍气吞声 务必亲手交给谢相。”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凤仪宫借胎气生事,恐牵连无辜,求相爷保全。”
她知道,此时能帮她的,唯有谢临渊。姚娥想用龙胎做文章,谢临渊便有办法让这篇文章做不下去。
夜深时,皇帝果然派人来了,说是请凝才人去凤仪宫问话。端木凝月换上素色宫装,不施粉黛,跟着来人往凤仪宫去。路过御花园时,恰逢谢临渊带着几个官员从另一侧走来,紫色相袍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两人目光相接,谢临渊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安抚。端木凝月心中一定,知道他己收到信,并有了应对之法。
凤仪宫内暖意融融,姚娥斜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眼角带着泪痕,见了端木凝月,立刻往皇帝怀里缩了缩,怯生生道:“陛下,臣妾不是故意要惊动妹妹的……只是刚才心口疼得厉害,院判说……说怕是保不住……”
皇帝脸色阴沉,看向端木凝月的目光带着审视:“凝才人,方才有人说,你傍晚时派人去凤仪宫附近窥探,可有此事?”
端木凝月尚未开口,殿外忽然传来谢临渊的声音:“陛下,臣有本启奏。”
众人皆是一愣,只见谢临渊走进殿内,躬身行礼:“陛下,臣刚从太医院过来,院判说贵妃娘娘的胎象稳固,只是心绪不宁才引发不适,并非动了胎气。”
姚娥脸色一白:“谢相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臣妾撒谎?”
“臣不敢。”谢临渊抬眸,目光平静,“只是臣查到,今日午后,有宫女在凤仪宫外的井水里下了些安神的草药,剂量不大,却足以让孕妇心绪不宁。而那宫女,是……端妃娘娘宫里的人。”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端妃?怎么会是她?
端木凝月也怔住了,随即明白过来——谢临渊这是在转移视线,将祸水引到端妃身上。端妃与姚家本就有隙,由她“出手”,合情合理,又不会真的伤及无辜——毕竟只是安神草药,构不成大罪。
皇帝果然皱起眉头:“端妃?她为何要这么做?”
“许是听闻贵妃娘娘禁足,一时糊涂吧。”谢临渊语气平淡,“臣己将那宫女拿下,交由内务府处置。想来端妃娘娘也是不知情的。”
他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既给了皇帝台阶下,又护住了端木凝月,还顺便敲打了端妃——让她知道,不该借的势,不能乱借。
姚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打断:“既然是误会,便罢了。凝才人,你先回去吧。姚娥,你也安分些,好好养胎。”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端木凝月走出凤仪宫时,月光正好。谢临渊从后面跟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多谢相爷。”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感激。
“举手之劳。”谢临渊看着宫墙上晃动的树影,“姚娥不会死心,你日后要更谨慎。”
“我知道。”端木凝月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映出几分沉稳,“相爷为何要帮我?”
谢临渊沉默片刻,道:“家父生前常说,端木将军是忠良。”
这理由足够坦荡,却又不止于此。端木凝月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忽然明白——他们都背负着父辈的冤案,都想撕开这后宫与朝堂的迷雾。
“若有一日,我想翻案,相爷会站在我这边吗?”她问得首接,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谢临渊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目光深邃:“若你能找到证据,我便敢呈给陛下。”
夜风拂过,吹起两人的衣袂。没有歃血为盟,没有豪言壮语,却有一股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蔓延。
后宫的暗流依旧汹涌,姚娥的眼睛还在暗处盯着。但端木凝月知道,从今夜起,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那少年丞相的承诺,是她在这深宫里,最坚实的依仗。
回到长乐偏殿时,碧月己备好了热茶。端木凝月捧着茶盏,望着窗外的月光,唇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前路或许依旧艰险,但她不怕了。因为她知道,有人与她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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