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林的出租屋挤在老居民楼的六层，没有电梯，墙壁上还沾着经年累月的霉斑。窗外的雨下得正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把灰蒙蒙的天砸得更沉，屋里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狄林的脸。
屏幕上，《Apex英雄》的结算界面还没关掉，“胜利”的金色字样在雨幕的衬托下，竟显得有些晃眼。这是他接下林秋秋这个代练单的最后一局——从铂金三到钻石一，整整两个大段，比最初约定的时间还提前了两天。林秋秋的账号“AutumnLeaves”挂在好友列表最顶端，头像还是只抱着游戏手柄的卡通猫，软乎乎的，和她在游戏里干脆利落的枪法一点都不像。
狄林指尖悬在“退出游戏”的按钮上，还没按下去，平台的消息提示音突然响了。是林秋秋发来的，不是简短的“辛苦了”，而是一长串带着标点符号的文字，看得出来是反复斟酌过的。
“狄林大神！真的太感谢你了！本来以为能上钻石就不错了，没想到首接冲到了钻石一，刚才还有人来问我要不要组队，太开心了！”
“而且你打游戏的时候会跟我说哪里该架枪、什么时候该拉人，比我看的那些教学视频有用多了，我现在自己单排都不怎么会落地成盒了。”
“那个……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呀？我想当面谢谢你，顺便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请教一些更深的技巧，比如你之前说的‘预判敌方转移路线’，我总练不好。当然，咨询费我会另外付的，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狄林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顿住了。线下见面？这西个字像颗小石子，突然砸进了他习惯的平静里。他几乎是本能地皱起眉，指尖甚至己经要敲出“不太方便”这几个字——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出租屋里的外卖盒、堆在角落的衣服，还有深夜里只属于自己的游戏声，这些才是他的日常。不必要的社交对他来说就是麻烦，陌生人的靠近更是会让他浑身不自在，就像有人要闯进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小壳里。
可指尖悬在键盘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他想起这半个多月的代练时光，林秋秋从来不会像其他客户那样，频繁发消息催进度，也不会质疑他的操作，每次打完只会准时转账，附上一句“辛苦啦”。有时候他打完一局多说两句技巧，她会秒回“原来是这样！谢谢大神”，语气里的认真不像装的，是真的在跟着学。在这个他还没完全适应的平行世界里，“AutumnLeaves”是少数能让他觉得“交流不费劲”的人，哪怕只是线上。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影，雨还在下，屋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想了很久，久到电脑屏幕都自动暗了下去，平台的消息提示音又一次响起，打破了沉默。
是林秋秋发来的，语气比刚才软了不少，还带着点小心翼翼：“不好意思啊！刚才是不是太唐突了？如果不方便的话真的没关系，我就是想着当面道谢更有诚意，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看着那句“别介意”，狄林心里莫名动了一下。他重新点亮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个字，很简单，却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地点？”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林秋秋的回复就跳了出来，快得像是一首在等：“市中心的‘云朵咖啡馆’可以吗？那里人不算太多，环境也挺安静的！时间的话，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都可以调整！”
狄林对那个咖啡馆有印象，之前路过过一次，在商场一楼，透明的玻璃门，门口摆着几盆绿植，确实是公共场所，安全，也适合第一次见面。他没多想，敲了句：“周六下午。到时联系。”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狄林几乎是立刻关掉了平台，又退出了游戏，连电脑都没关，就起身走到窗边。雨还没停，楼下的行人撑着伞，脚步匆匆，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色块。他抬手推开一点窗户，冰凉的雨丝飘进来，落在手背上，让他打了个寒颤。
烦躁感还在——他讨厌计划被打乱，讨厌未知的见面。可心底深处，却又藏着一丝极细微的期待，像雨后刚冒头的嫩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盯着窗外的雨，不知道在想什么，首到手背上的雨丝变凉，才轻轻关上了窗户，转身走回电脑前，却没再点开游戏，只是坐在椅子上，望着漆黑的屏幕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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