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声敲门声,像三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韩家小屋刚刚积攒起来的那点微薄的暖意。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秀梅正坐在炕沿边,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小心翼翼地拆着旧棉袄里发黑发硬的棉絮,打算掺点新棉花进去。听到敲门声,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丝专注于针线活的茫然。当看到门外透过门缝隐约可见的深蓝色干部服轮廓时,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手里的针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韩老实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本来正眯着眼打盹,此刻猛地惊醒,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里面充满了惊疑和一种深沉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急,佝偻的背撞到了旁边的矮柜,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咳得他弯下腰,脸色涨红。
韩兵本来在屋里一角吭哧吭哧地举着一块石头练臂力,闻声也停了下来,浓眉紧紧皱起,年轻气盛的脸上瞬间浮起警惕和一丝怒意,下意识地就要往门口冲:“谁啊?敲这么响!”
“兵子!”韩风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正好坐在靠近门口的小板凳上,看似在翻一本旧书,实则从脚步声靠近门口时,他全身的神经就己经绷紧到了极致!刘主任那特有的、带着公事公办严肃感的脚步声,他绝不会听错!张婶那几天鬼鬼祟祟、如同等待猎物上钩般的窥探姿态,瞬间串联起来——举报信!终于来了!
韩兵被弟弟这一声喝住,脚步顿在原地,回头不解又焦急地看着韩风。韩风飞快地朝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凝重和警告让韩兵心头一凛,强行压下了冲到嘴边的话。
就在这死寂般的几秒钟里,门外的刘主任显然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但里面没人应门。她眉头微蹙,再次抬手。
“笃!笃!笃!”敲门声比刚才更重,更不耐烦,带着一种催促和压迫感。
王秀梅猛地回过神,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炕沿上滑下来,踉跄着扑到门口,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摸索了好几下,才终于拉开了门栓。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门外,刘主任那张严肃的、戴着黑框眼镜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干事,如同门神般肃立着,目光锐利地越过王秀梅的肩膀,青衫醉云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扫向屋内。
“王秀梅同志?”刘主任的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带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硬,“我们是居委会的。接到群众反映,你们家最近卫生情况不太好,可能存在一些安全隐患。街道最近在抓卫生和防火,我们过来例行检查一下。”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王秀梅那张惨白惊惶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毫不客气地越过她,投向屋内。
这“例行检查”的借口,在此刻此地,显得如此苍白而充满威胁。刘主任身后的女干事己经一步踏进了门槛,目光如同梳子般在狭小的屋子里扫视起来。
王秀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堵在门口,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卫生?防火?这分明是…查家来了!
刘主任也迈步走了进来。她的目光首先落在炕上——那条虽然破旧、但明显厚实了不少的棉被被她看得一清二楚!紧接着,她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扫过墙角那个半敞开的旧面袋——里面赫然是颜色比普通粗粮更白一些的玉米面!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屋子中间那张小方桌上——几个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粗瓷碗里,残留着一点浅黄色的蛋花痕迹!在这个年代,鸡蛋壳都是稀罕物,更别说蛋花了!
男干事立刻打开硬壳笔记本,拿出钢笔,刷刷地记录着什么。
屋内的空气,如同被抽干了氧气的冰窖,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王秀梅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韩老实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露出脚趾的破棉鞋,手里的烟袋锅子捏得死紧,指节泛白,压抑的咳嗽声在喉咙里滚动。韩兵胸膛剧烈起伏,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瞪着那两个如同搜查般的干事,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在韩风严厉的眼神压制下,强忍着没有发作。
刘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终于转向了面无人色的王秀梅,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扎进韩家人的心里:
“王秀梅同志,说说吧。你们家这新添的厚棉被,这白净不少的玉米面,还有这…鸡蛋汤的痕迹…是怎么回事?据我们所知,你家韩兵在机械厂是学徒工,工资很低。你刚去街道工厂做临时工没多久,糊纸盒那点工钱,够买这些东西吗?”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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