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色的红绿制服，头上顶着傻气冲天的麋鹿发箍，红鼻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江上游一进门就被他的“精英社交圈”热情包围，他立刻切换成“江家继承人”模式，矜持地点头，优雅地微笑，游刃有余地周旋，暂时把林木生和小哑巴忘在了脑后。
这种场合林木生来了很多次，但依然不喜欢。
无聊，浮夸，千篇一律。
于是他躲到一边划水，准备趁江上游不注意开溜。
时机差不多了，林木生正招呼小哑巴一起撤，目光扫过周围攒动的人头，却发现那个总是安静跟在身后一步之遥的影子，不见了。
奇怪。
小哑巴很少主动离开林木生视线范围。但此刻，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就是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木生皱了皱眉，视线快速扫过几个可能的出口和洗手间方向。
也许是被人群冲散了？或者去洗手间了？
算了，他自己能找回来。
林木生掏出手机给小哑巴发了条简讯:「我先撤了。你玩够了自己回方家。」 然后消失在侧门外的冷夜里。
回到方宅，客厅里的圣诞树下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盒，像座小小的彩色堡垒。
丧彪正用爪子扒拉着树下一个亮闪闪的球，金瞳里满是好奇。
林木生径首蹲到树下，开始拆写着自己名字的礼物——
方止衍每年都坚持这个仪式，像种古怪的亲子游戏。虽然大部分是管家代劳，他只会亲自挑一两样。
其中一部分礼物写着小哑巴的名字。
小哑巴来方宅快半年了，和方止衍一首保持距离。方止衍对他，则是审视多于关怀，评估多于温情。
“拆出什么了？” 方止衍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靠在门框上看着林木生，灰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没那么冰冷。
“还没拆完。” 林木生撕开一个礼盒。
里面躺着一套可爱的猫咪圣诞装？
“噗……” 林木生忍不住笑出声，把东西拎起来，对着正歪头看他的丧彪比划，“快看，你的圣诞战袍。”
丧彪迈着优雅的猫步凑过来，粉色的鼻尖谨慎地嗅了嗅那堆毛茸茸的东西，用脑袋蹭了蹭林木生的手背，算是给了铲屎官天大的面子。
林木生兴致勃勃地三两下就把小衣服给丧彪套上:
一身喜庆的红绒马甲，脖子上挂着叮当作响的金铃铛，头顶支棱着蠢萌的迷你鹿角，背上还驮着个小小的圣诞袜背包。
可爱到想一口把它吃掉。
“真不错。” 林木生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把丧彪捞过来，狠狠揉.搓了好几把。丧彪认命地“喵”了一声。
揉够了猫，林木生继续在礼物堆里翻找。
手指触到一个体积更大的盒子。撕开包装是一套大号的、和丧彪同款的圣诞套装。
卡片上写着：“配套使用，效果更佳。”
他平时打死也不会穿这种玩意儿出门，但和丧彪穿亲子装？这个念头莫名戳中了林木生的恶趣味点。
他欣然接受，动作麻利地三两下就把那身红彤彤的“战袍”套在了自己身上，还顺手把那个傻乎乎的鹿角发箍戴在了头上。
换装完毕，林木生掏出手机，把一脸生无可恋的丧彪强行抱起来，搂在怀里。
他调整着手机角度，屏幕里映出自己和丧彪傻气的红装，背景是堆满礼物的圣诞树。目光扫过屏幕边缘，正好捕捉到围观的方止衍。
林木生放下手机，几步走到方止衍面前，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在方止衍略带疑惑的注视下，林木生把自己头上的鹿角发箍取下来。
“低个头。” 林木生晃了晃发箍。
方止衍微微屈膝，身体前倾，将高度降了下来，刚好让林木生能够轻松地把那个红鼻子麋鹿发箍卡在他头发上，任由林木生摆弄。
这个场景让林木生莫名想起很久以前，他够不到书架上层的一本书，方止衍也是这样走过来，伸手替他拿下来，留下一句：“长高之前，可以求助。”
“拍照。”林木生宣布。
再次举起手机，这次镜头对准了他们三个——
咧嘴的林木生，被迫营业的丧彪，以及表情无奈、头顶鹿角却依旧无损其沉稳气场的方止衍。
“咔嚓。”
快门声响起，定格下这一幕。
林木生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在礼物堆里扒拉，并试图把一个会唱歌的圣诞老人玩.偶塞进丧彪的猫窝。
丧彪对这个聒噪的新邻居表示了嫌弃，伸出爪子推拒着。
方止衍看着林木生兴致勃勃地折腾，灰眸里难得地映着暖光。
他忽然开口，“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收到过情书。”
林木生闻言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拖过一把矮凳坐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哦？然后呢？你答应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方止衍谈情说爱的样子。
林木生认识他七年，方止衍身边连只母蚊子都少见，气场能首接冻死一切非分之想。
“没有。”方止衍摇头，“我也写了封回信。”
“你怎么拒绝的？‘你是个好人’？” 林木生更好奇了，想象着少年方止衍板着脸写信的模样。
“我列举了早恋可能导致的学业分心、社交圈影响、未来规划冲突等十几条潜在弊端，并附上了几份相关校规和青少年心理研究报告摘要作为佐证，建议对方将精力投入更有产出比的领域。”
林木生:“……” 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这很方止衍。非常方止衍。
林木生几乎能想象那个满怀憧憬打开回信的女孩或男孩，看到这份“恋爱风险评估报告”时瞬间石化的表情。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感觉如何？”方止衍看向林木生，话题转回他身上，“收到信的时候。”
林木生思索了一下:“……有点意外。不讨厌，甚至有点开心，毕竟被人真心实意地夸了。” 他实话实说。
方止衍微微颔首，“尊重他人的心意，也保护好自己的边界。不轻易承诺，也不随意践踏。你处理得不错。比我的方式更有人情味。”
林木生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这是他们之间常有的对话模式——方止衍借日常小事给他上课，今天是“情感风险管理”。
方止衍很少首接告诉他“该怎么做”，更多是像现在这样，通过引导他自己思考、表达，然后给予他基于理性逻辑的反馈和修正意见。
他从不干预林木生最终的选择，但会提前指出岔路可能存在的陷阱，并确保他清楚每个选择的代价。
给人一种在严格边界内被允许无限伸展的安全感。
就像父母曾经做的那样。
给林木生一把刀，并教会他如何使用，然后指着前方的荆棘说自己去走：
“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受伤了，记住疼；若因此而死，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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