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生低头看了看小猫，它在他手心里微弱地呼吸着，浑身湿湿的黑绒毛紧贴着皮肤。
刚出生的幼猫本该是粉色的，但它的胎毛己经隐约透出墨色，像一团煤灰。
它的眼睛还黏连着，眼皮下隐约能看出灰蓝色胎膜轮廓。
林木生轻轻拨开它的小嘴检查，牙龈是健康的粉色，舌头小小的。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木生把小猫塞进了嘴里。
不是要吞下它，而是用口腔的温度和保护它。他的舌头小心地托着它颤.抖的身体，上颚为它撑起隐蔽的空间。它太轻了，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查房持续了二十分钟，是平时的两倍长。
那个杀死“商品”的凶手还藏在某处，老鼠只是替罪羔羊，大家都心知肚明。
监管者检查了林木生的衣袋和床垫夹层，甚至用电棍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子。
林木生立刻做出被呛到的干呕状，最终他们一无所获地骂骂咧咧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木生才把小猫吐回掌心。它浑身沾满唾液，但呼吸反而更平稳了，开始本能地吮吸他的指尖。
他蜷缩在床角，被子蒙过头顶，制造出一个小小空间。在黑暗中为它清理身上的胎膜。
小猫在他指尖微弱地“吱”了一声。
阿烬背对着林木生，没睡，他肌肉绷得太紧，这不是熟睡的人会有的状态。
“它会叫了。”林木生压着嗓子，指尖轻抚小猫的后颈。
阿烬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冰冷的字眼从被子里闷闷地砸出来：“闭嘴。”
林木生用偷藏的纱布做了个简易奶瓶，把布料卷成漏斗状，浸.湿后让小猫吮吸。没有牛奶，他只能用自己的唾液混合嚼碎的面包喂它。小猫抱住他的手指。
半夜，林木生被一阵湿热的触感惊醒。
有东西在舔他的手指，是小猫。它的眼睛依然没睁开，但求生本能让它寻找一切可以吮吸的东西。
林木生将它捧到面前，借着月光检查它，比傍晚时精神了些，至少会主动索食了。
“又饿了吗？”林木生低声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他没养过猫，但看着它努力的样子，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把它贴在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觉到它那颗微小却顽强的心脏，正在一下、一下、稳定地搏动。
在这一刻，林木生隐隐明白了阿烬那句“起了名字的东西，死的时候会更疼”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在乎。
“丧彪。”林木生低下头，嘴唇贴着它湿.漉.漉的小脑袋，用气声宣告，“你叫丧彪。”
他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床垫微微下陷，阿烬坐起来了。
“还活着？”阿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木生悄悄掀开被子一角，露出掌心里那团小小的黑色生命。
阿烬盯着那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生物，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蠢主意。”
“它喝了我嚼碎的面包糊。”林木生小声辩解，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
“小猫不能吃面包。祖国的奇花异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阿烬伸出手指，轻柔地戳了戳小猫那鼓胀起来一点的肚皮，“会拉肚子死掉。”
林木生的心脏猛地缩紧：“那怎么办？”
阿烬没回答，翻身下了床，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宿舍门口。
十分钟后，阿烬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床边。
他指间捏着一个小铁罐，是装炼乳的样品瓶，底部还残留着一点乳白色液体。
林木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深更半夜、在监管者眼皮底下弄到这玩意儿，也不打算问。
“舔这个。”阿烬把铁罐扔到床上，“比你那破面包强。”
林木生如获至宝地捧起罐子，用手指蘸了炼乳送到小猫嘴边。
它立刻用细小的前爪死死抱住他的手指，小舌头急切地舔舐起来，发出细微的“吧嗒”声。
阿烬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窗外。月光描摹着他下颌的线条，镀了一层银边。
丧彪那原本干瘪的小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鼓胀起来，像一颗的小葡萄。
它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露出粉.嫩的小舌头和细如针尖的乳牙。
“别喂太多，”阿烬突然开口，“会撑死。”
阿烬的拇指轻轻按了按它的肚皮，确认饱食程度，动作熟练得令人惊讶。
“你养过猫？”林木生忍不住问。
阿烬收回手：“见过太多死掉的。”
一阵沉默。
丧彪在林木生掌心团成一团，它笨拙地抬起一只前爪，开始尝试舔舐自己的小脸。时不时把自己弄倒，但它坚持不懈，带着股初生牛犊的倔。
“它尿了。”阿烬的声音冷不丁劈开安静。
林木生低头一看，果然。掌心里湿了一小片，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皮肤。丧彪无辜地仰着小脑袋，眼睛依然紧闭着。
“怎么办？”林木生有点慌。
阿烬“啧”一声，带着烦，抓起床头一块破布扔过来：“擦干净。”
他手忙脚乱地去接布，又想去捧小猫，笨手笨脚地差点把它从掌心滑落。
阿烬眼疾手快，一把将丧彪捞了过去。他左手稳稳地托住小猫柔软的身体，右手用那块布，轻柔地擦拭着它的后腿和尾巴根。
“看好了，猫崽子不会自己拉屎撒尿，得用湿布刺.激这儿。”
他用布轻轻拍打丧彪的小屁.股，不一会儿，小猫的身体微微绷紧，真的排出了一小滩温热液体。
月光悄然偏移，恰好落在阿烬专注的侧脸上。
林木生第一次注意到，阿烬那双总是盛满冰冷和戾气的眼睛上方，睫毛其实很长，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做完这一切，阿烬扯过被子，重新背对着林木生躺下。被子蒙住了他大半身体：“养不活的。”
“能活。”林木生固执地反驳，手指轻轻抚过丧彪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背脊，“它很强壮。命硬。”
阿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却没再反驳。
林木生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小生命，黑色绒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他将脸颊轻轻贴在那团温暖的小生命上。
在这个充满死亡的地方，林木生多了一个需要他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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