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游派了辆加长轿车来接他，阵仗大得离谱。在校门口，当着所有路人和江上游小跟班的面，他拒绝了那小少爷。
“当时我说什么来着？”林木生故意引导。
“你说……”江上游声音卡住，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说江家宅子像口棺材，阴气沉得要命，过夜会折寿……”
林木生噗嗤笑出声。当年那小祖宗气得一脚踹翻了路边垃圾桶，飞溅的污水弄脏了他那双奢侈的鞋，据说回去嚎啕大哭着告状，扬言要让他好看。
之后江上游派人往他座位送了整整一星期白菊花，附卡写着“提前适应殡仪馆氛围”。
“现在呢？还觉得像棺材？”江上游扭过脸，声音闷闷地，透着一股不服。
“像。”林木生诚实地点头，“不过棺材里藏着的视听室还挺带劲儿。”那些地下室的影音设备确实令人垂涎。
江上游沉默片刻，又把话题扯回来：“我父亲……还说了别的吗？关于我？或者……其他什么的？”
林木生侧头看他：“你到底想问出什么来？”
“不知道。”江上游眉头微蹙，“就是觉得……不对劲。他答应得太痛快了……不对劲。”
“有什么好猜的？可能你父亲幡然醒悟，觉得儿子虽然在外社交场人模狗样长袖善舞，私下却如孤寡老人空虚寂寞冷，需要一位好朋友定期上门送温暖，这不很合理么？”
江上游的表情像被噎住了。他倏地转脸朝向窗外，“我从来没说过需要什么朋友。”
“是吗？那解释解释，为什么每次我去俱乐部打台球，总那么‘巧’遇见你？而且每次都刚好占着我旁边的球桌？”
江上游的耳尖红得透彻，但语气还强撑着镇定：“……那都是巧合！俱乐部是你家开的吗？我去哪里消遣还要经过你批准？”
“连续几十次都是巧合？”林木生首起身，略略活动酸痛僵硬的脖子，“江上游，你该去申个‘头号偶遇钉子户’吉尼斯纪录。真的，我帮你写推荐信。”
林木生最近一次“偶遇”江上游时，还被他缠着教台球技巧。
当时林木生实在不耐烦，首接抓过江上游握杆的手，按在台球桌面上调整角度：“握杆要像掐住情人的脖子，太松使不上劲，太紧会掐断气。懂了吗？”
当时江上游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结结巴巴地反驳：“……你、你平时都这么教人？方止衍知道你是这么个……‘身体力行’的教学法吗？”
此刻，林木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不扯这些了，困死了。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
说完就朝自己那客房迈步。
“哎……”江上游在身后一把扣住他手腕，“你真要自己睡客房？”
“不然呢？睡你爹书房？”林木生试图抽回手。
“……昨晚……”江上游语意含糊卡顿，眼神飘忽。
“昨晚有暴雨，有枪战，还附赠假炸弹。”林木生利落地挣脱了他的手，“今天风平浪静，万籁俱寂，正是独处的好时机。江少爷，晚安。”他继续往前走。
“我要是说……我房间空调坏了睡不着呢？”江上游追着在后头不死心探问一句。
“找管家维修。”
“再比如……”江上游还在搜肠刮肚地想理由。
“江上游。”林木生停下脚步，回身盯牢他，“适可而止。我不是你的安眠药。”
空气凝固几息后，江上游的脸颊微微鼓动，他偏过脸，硬邦邦的声音砸过来：“行，林同学晚安。”
撂下这句话，江上游转身大步就走，睡袍腰带甩得猎猎带风，活像在用背影发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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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的床铺被佣人收拾得整洁如新。丧彪己在枕上蜷成一团。
林木生躺下，目光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任由今晚书房里的那场谈判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江邻的条件表面上确实不算苛刻，听起来甚至像温馨的家庭聚会。
但林木生心里清楚。蛰伏的猛兽在亮出獠牙之前，总会先优雅地舔舐爪子，展示无害的假象。
江邻绝不满足于此。那眼神，那腔调，那句“你总会长大的”，都在暗示一件事。
那人对他图谋的盘算，远不止于一个“陪玩”的角色。
只不过，目前他还乐于披着文明绅士的外衣，享受这场追逐的前奏。
林木生郁闷地翻过身，把脸深埋进松软枕头。
脑海里不由自主拼凑出江上游方才离开时那道僵硬的背影。
那小子炸毛生闷气的模样确实有点儿意思，像只被狠踩了尾巴尖儿又不舍得真亮爪子的名种猫，非要端着架子。
这个念头让他胸腔里轻轻吐出一缕浊气。或许……每周挪出一天在这儿虚度，也并非完全无法忍受？
至少江家后厨那位大师傅确实做的一手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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