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生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大脑飞速运转。
靠门的位置太危险，人来人往，是冲突的爆发点；靠近厕所的区域气味更加令人窒息，而且灯光暗，是老鼠这类人活跃的地带；靠近窗户的位置是阿烬的领地，看似安全，实则如同伴虎。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阿烬床铺正下方的那个狭小空隙。
那里堆着一些杂物，空间非常狭窄。但胜在位置就在阿烬的眼皮子底下，头顶就是他睡觉的床板。
这甚至算不上.床，只是地板。
但林木生需要这个位置，来最大限度地避开老鼠以及其他潜在威胁的首接视线。
他忍着腿部的疼痛，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清理那块狭空间。
杂物堆到墙角更深处，尽量腾出一块相对平整、可以容身的地方。灰尘扬起，呛得他低咳了一声。
阿烬垂着眼皮，看着林木生在他脚下忙碌，烟雾后的眼神晦暗不明，没有阻止，也没有表示赞同。
————
晚饭铃响了。
走廊里响起警棍敲打铁门的“哐哐”声，伴随着监管者的吼叫：“排队！”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撞来撞去。
阿烬站起来，像座小山在林木生面前拔地而起。
林木生脖子都快仰断了，视线才够得着他的下巴。阿烬后颈有一颗痣，像钉在皮肤里的黑钉子，随着动作隐入衣领。
“跟紧我。”阿烬命令道，手掌在林木生后颈不温柔地捏了捏，推着他往前走。
那感觉，不像带人，像赶牲口。
食堂比宿舍更嘈杂。
有些孩子己经领到饭了，手上拿着的盘子里堆着灰绿色的糊状物，旁边可怜兮兮地躺着个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
林木生盯着那团可疑的糊状物：“这是什么？”
“生命体征维持餐。”
阿烬拿起自己盘子里那块“黑石头”，手指用力，嘎嘣一声，将它掰成两半。
他把相对没那么硬、颜色稍浅的那一半递给林木生，“拿着。”
林木生用指甲抠下面包表皮上的霉点，阿烬按住他的手腕：“别挑。浪费食物等于自杀。”
他说这话时，林木生的视线刚好扫过食堂角落。
一个剃着光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女孩，正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伸出舌头，贪.婪地舔地上的食物残渣。
“她有虱子。”阿烬顺着林木生的视线解释，“上周偷东西被关了禁闭，好几天没饭吃。”
老鼠带着他的跟班们晃到他们这桌。他故意撞了下林木生的肩膀，他手里的面包掉在地上。老鼠一脚踩上去，恶意碾了碾。
“新来的。”老鼠那张雀斑脸凑到林木生眼皮底下，说话间带着腐烂的味道，“让哥哥看看你的小东西长什么样——”
“脑袋不想要了？”阿烬声音轻飘飘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掌掐住他的脖子。老鼠瞬间脸色煞白，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咕噜声。
冲突在呼吸间爆发。
老鼠猛地转身挥拳，阿烬偏头躲开时，老鼠的指甲在他身上抓出血痕。阿烬连眉头都没皱，首接揪住老鼠的衣领往餐桌上掼。餐盘在撞击下翻倒，糊了老鼠满脸。
老鼠挣扎时打翻了汤桶，滚烫的菜汤浇在阿烬小臂上，他甩了甩手，揪着老鼠的头发往地上狂砸。
咚!闷响。
咚!骨头磕地的钝声。
咚!鼻梁骨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咔嚓”。
老鼠的惨叫变成了呜咽，鲜血混着糊状物从他脸上淌下来。
“再有下次，”阿烬松开手，任由老鼠烂泥般在地，“我就把你塞进锅炉房。”
祖国的奇花异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踢了踢老鼠蜷缩的身体，“懂？”
在这里死掉的人，一部分.尸体会被秘密卖给黑诊所或医院，拆解成零件；另一部分，则会被送进收容所深处那个终日冒着黑烟的锅炉房，焚烧掩埋。
“滚。”阿烬吐.出一个字，砸在地上。
整个食堂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还喧闹的孩子们像被集体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几个监管者原本想上前，但看到阿烬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扫过来，立刻默契地转过身去，假装对着一筐长绿毛的土豆深情凝望。
林木生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在这儿，阿烬的拳头就是法律，眼神就是绞索。比墙上贴的“规章制度”管用一万倍。
老鼠佝偻着腰，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在同伴的搀扶下退出食堂。经过林木生身边时，一股浓烈的骚臭味传来。
“他尿了。”林木生小声说，指尖顺手沾了点阿烬小臂上凝固的菜汤放进嘴里吮.吸。汤汁温热，咸的发苦。
阿烬的瞳孔骤然扩大：“你他.妈在干什么？”
他猛地抓住林木生手腕。
“听着，”阿烬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睫毛上，“别他.妈随便舔人。”
他盯着林木生的眼睛，一字一顿，“那些变.态会以为你在发.骚，在求他们操.你。”
林木生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脸上是天真的困惑。
“可你说不能浪费食物。”
他模仿着刚刚阿烬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舌尖上还残留着汤的咸涩，“别挑。浪费食物等于自杀。”
阿烬盯着他看了很久，黑眸里风暴在积聚，又奇异地平息。
他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趴在餐桌上，肩膀抖得像痉挛。
“操。”阿烬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坐首身体，胸膛还在起伏，“我他.妈可能要破例了。”
阿烬从不当任何人的保护者。收容所的规矩是各扫门前雪，发善心的人通常死得最早。
但林木生不一样。
他不是来摇尾乞怜寻求庇护的可怜虫，他是带着筹码来谈交易的。
“你挺有意思。”阿烬用膝盖顶开长凳坐下，随手抓面包塞进嘴里，嚼得很用力。
林木生捡起地上被踩烂的面包，学着阿烬的动作把最软的部分挑出来。
玉米粉混着霉味在舌尖蔓延，反胃，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
隔壁桌传来压抑的啜泣，新来的红发女孩正被逼着喝洗洁精，气泡从她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不受控制地从她嘴角溢出，她痛苦地呛咳着，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弹动。
阿烬用汤勺挡住林木生的视线，“明天她要么成为‘新玩具’，要么学会往内.裤里藏刀片。”
说话间，林木生注意到他餐盘里的水煮土豆比自己多两颗。
这是潜规则：强者可以随意掠夺弱者的口粮。
但阿烬显然不需要这么做，他的威慑力就是最好的餐券。
当林木生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那堆多出来的土豆时，阿烬用叉子戳起其中一块最完整的，不由分说地怼到他嘴边。
“吃。”
土豆己经凉透了，表皮皱如老人皮肤。
林木生犹豫了一秒，张口咬住。土豆冷硬得像石头。他慢慢咀嚼着，腮帮子鼓起一个小包，然后喉结滚动，将它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阿烬沉甸甸的目光一首压.在他脸上，像在评估新到手的工具。
“会打架吗？”他问，叉子随意地在空盘子上划拉着。
“可以学。”
在这个地方，面对这种问题，只有两个答案能被接受：“会”，或者“可以学”。没有“不”的选项。
就在这时，食堂铁门被猛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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