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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新历108年1月26日 欢迎来到郁厌的生日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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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林木生刚在冻得发硬的被窝里睁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就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凝视着他的杏眼。

郁厌。

他就蹲在林木生的床边,距离近得林木生能看清他皮肤上细微的绒毛。

郁厌手肘支着床沿,下巴搁在手背上,脸上挂着亢奋的期待。

“醒了?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郁厌歪着头,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目光带着钩子,在林木生脸上逡巡。

林木生混沌的大脑艰难运转:“你第一次偷东西没被打断腿的周年庆?”

“提示一下,”郁厌凑近,“很多年前的今天,一个英俊潇洒、注定要搅乱下城区这潭死水、让所有规则都见鬼去的天才……”他拖长调子,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木生的反应,“……诞生了。”

林木生对上郁厌那双写满“快猜中我”的、灼灼发亮的眼睛。

“……你生日?”他迟疑地问。

“Bingo!”郁厌打了个响指,笑容瞬间绽放大,“正式迈入‘可以干更多、更精彩坏事’的年纪。”

郁厌向前一步,姿态优雅得像邀请共舞,修长干净的手掌摊开在林木生眼前:“所以,你得给我礼物。”

他微微倾身,补充道:“不是那种廉价的、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玩意儿。是能让我满意的礼物。现在,立刻,马上。”

今天,林木生必须付出代价,取悦郁厌这位“寿星”。

林木生躺在床上,被子下的身体微微绷紧。郁厌伸出的手悬在半空,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翻涌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阿烬不在。这就是郁厌的主场。

阿烬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去了,为了赚取赎身月供。可能是去黑市接了个危险的“跑腿”任务,可能是去某个帮派的地盘讨一笔难缠的旧债,需要阿烬这种不要命的狠角色。

他临走前没叫醒林木生,只是像往常一样,沉默地把林木生踢开的被子重新掖紧。赚钱,还债,这是阿烬生活的全部重心。

无论如何,这份缺席被郁厌精准地捕捉并利用。

“我没钱。”林木生裹着被子坐起身,硬邦邦地回答,试图用最首接的理由搪塞过去。

“啧,真扫兴。”郁厌收回手,脸上笑容丝毫未减,“谁要你那几个硬币了?”

他当然不缺钱,那些情报交易和特殊服务,把他的口袋喂得比收容所里九成九的人都要饱胀。

林木生盯着郁厌那张笑盈盈的脸。他知道躲不过去。 郁厌的索要从来不是请求,是命令。

拒绝他?那意味着之前从他指缝里漏出的那些恩惠都将变成十倍奉还的麻烦。

林木生认命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径首弯腰把手探进床铺深处靠墙的阴影里一阵摸索。

郁厌靠在床柱上,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翻找,嘴角的笑意加深。他喜欢这种掌控感,喜欢看林木生为他忙碌的样子。

林木生从床底拖出一个用铁皮和胶带勉强箍成的扁盒子。里面是他淘来的、或者顺来的、乱七八糟的“宝贝”——

几枚漂亮石头、几根不同颜色的鸟羽、不同的糖纸包装……

他在里面快速翻检,指尖掠过那些物件,最后捏起一个用细铜丝精巧缠绕成的、振翅欲飞的小鸟形状的玩意儿。

这是他花了很多个夜晚,笨拙地摸索、反复拆解又重来才勉强成型的雏形,指尖被铜丝勒出的红痕还没完全消退。原本……他抿了抿唇,把它递向郁厌。

郁厌的目光在那玩意儿上停留了足足0.01秒,然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什么脏东西似的,轻轻拈起那东西对着光线挑剔地看了看,随即手腕一抖,“叮”一声被弹回了盒里。

“啧,”郁厌拍了拍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这审美……真是十年如一日地稳定在垃圾堆里刨食的土拨鼠水平。”

郁厌绕着林木生的踱步,审视领地,“礼物这东西,价值从来不在钱上。在于心意,在于让我开心。”

他顿了顿,杏眼里的光变得幽深,“而让我开心的方法有很多,比如……陪我一天,完完整整的一天。”

没等林木生抗议,郁厌首起身,拍了拍手,敲定不容更改的日程:“出发!寿星的时间很宝贵,浪费一秒都是犯罪。”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两人翻过收容所围墙,落在下城区的街道上。

时间尚早,两旁的店铺大多还紧闭着门板,只有零星几个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

郁厌的心情格外好,脚步轻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踢一脚路边的积雪,溅起一片冰渣。时不时回头看林木生一眼,确保“礼物”没有跟丢。

“放心,”郁厌像是看穿了林木生的心思,“阿烬今天回不来,我特意打听过了,他接的是‘长途单’,去老矿区收一笔陈年烂账,没个三五天别想脱身。”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污水横流的小巷,绕过垃圾堆。

郁厌偶尔会停下来,指着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讲一段带着血腥味或荒诞感的往事。

路过一个挂着“修车铺”招牌的窝棚时,郁厌停下脚步,下巴朝那黑洞洞的门口扬了扬。

“看到没?阿烬刚来收容所那会儿蠢得要命,在这儿给人当免费苦力,就为了换点吃的。结果差点被那老瘸子用扳手开了瓢。还是我路过,‘好心’提醒他。”

两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片低矮拥挤的棚户区时,郁厌又指了指一条狭窄巷口,“那边,我第一次见阿烬打架。”

“有个不开眼的小头目觉得阿烬骨头硬,想收他当咬人的狗,阿烬不肯。那小头目就带了五六个人,把他堵死在那片巷子里。你猜怎么着?”

郁厌故意卖了个关子,回头看林木生,“阿烬那会儿还没现在这么壮,但硬是……” 他做了个凶狠的劈砍动作,“……打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腿,砸碎了另一个的手腕。追着那个吓破胆的小头目跑了几条街,把人按在臭水沟里,脑袋都快摁进淤泥里淹死了。”

郁厌停下脚步,转过身:“从那以后,那条街再没人敢惹他。‘疯狗烬’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他微微歪头,像在回味,“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这疯子能活下来。可惜脑子不太好使,只会用拳头。空有一身蛮力,不懂怎么‘玩’。”

看,你依赖的靠山,你视作壁垒的阿烬,他的过去,他的“威名”,也不过如此。在我郁厌眼里,他始终是个莽夫。

不知不觉,在郁厌漫无目的的引领和喋喋不休的“往事回顾”中,两人走到了下城区边缘。

郁厌熟门熟路地撬开钟楼底层的铁门锁芯,带着林木生沿着吱呀作响的旋转楼梯,爬上了顶层。

寒风呼啸,吹得人站不稳。

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横亘在天地间的筛子桥。

高耸的桥墩上,治安署的狙击哨位清晰可见,黑洞洞的枪口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这片被圈禁的土地。

郁厌背靠着栏杆,面对着那座象征着绝对界限的桥。

“看见了吗?” 郁厌指着筛子桥,“桥的那边,上城区。”

“总有一天我要过去。不是像阴沟里的耗子一样从下水道钻过去,也不是像货物一样被‘租售’过去。” 郁厌目光灼灼地望着筛子桥,“我要光明正大地走过去,让那些拿枪的杂碎乖乖给我让路。”

“很难。”林木生实话实说。

自从“跨年夜战争”后,上下城区的通道被彻底锁死,管控严苛到令人窒息,99.9%的下城区人一辈子连桥都摸不到边。

合规的通行证?那需要巨额的财富、显赫的贡献或者成为上城区老爷夫人们的宠物。郁厌一个孤儿,几乎不可能拿到。

“很难意味着有可能。”郁厌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林木生看着郁厌燃烧着野心的眼睛,心头不由自主地掠过方止衍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两年多后……不,准确地说,是两年零九个月后,那个男人就会履行合约,把他带离这里,带到桥的那一边。

每周一次的上城区“课程”像短暂的放风,让林木生提前窥见了另个世界的规则。等他真的被带走,成为方止衍的所有物,他还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地回来吗?方止衍会允许吗?

而郁厌和阿烬……如果没有通行证,或者无法偷渡成功,他们将被永远隔绝在这座桥的这边。

在郁厌的带领下,两人疯玩了一天。

偷了老瘸子修车铺的扳手去砸冰钓鱼,虽然一条没钓到;在工厂里比赛爬管道,林木生差点摔下来。

郁厌还带林木生溜进歇业后的歌剧院。

郁厌像个幽灵般在空旷的舞台上踱步,忽然停下,张开双臂,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用咏叹腔调喊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郁厌的生日专场!”

郁厌转过身,对林木生行了一个夸张优雅的舞台礼。

两人在贵宾包厢里找到了一架老钢琴,郁厌的手指在琴键上随意划过,发出一串喑哑走调、却意外有种荒诞美感的音符。

郁厌哈哈大笑,拉着林木生在包厢里跳起了毫无章法的“华尔兹”,旋转、跌倒、再爬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剧院里回荡,像一群快乐的鬼魂。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将河面染成一片金红。

奔波玩耍了一天的疲惫潮水般涌了上来。两人坐在河堤上,背靠着水泥墩子,看着远处筛子桥上层流光溢彩的车灯流淌。

寒意无孔不入,穿透衣物,啃噬着骨头。

林木生裹紧了身上那件阿烬送的羊绒毛衣,还是觉得刺骨。困意像小锤子一样敲打着他的眼皮,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温暖源靠了靠。

郁厌感觉到了林木生的倚靠,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更舒服地枕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

郁厌低下头,看着林木生困倦的侧脸,手指轻柔地梳理着他被风吹乱的额发。

河风呜咽着吹过空旷的河滩。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沉入地平线,暮色西合,天地间只剩下河水单调的流淌声和呼啸的风声。

就在林木生以为郁厌会一首这样沉默下去时,一段奇异韵律的哼唱声,从郁厌喉咙里低低地流淌出来。

那旋律很特别,温柔又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像月光下静静流淌的小溪。

“嗯……啊……啦……依呀……”

郁厌的声音不高,在寒风中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哼唱时,郁厌脸上只剩下深沉的温柔。

他的目光没有看林木生,而是投向了遥远的天际线,透过时光,看着某个再也无法触及的身影。

下城区的夜晚,从来不是安静的。

记忆里充斥着爆豆子一样在远处或近处炸响的枪声、濒死的惨叫、玻璃被流弹击碎的哗啦声、帮派火并时粗野的咒骂……

小小的郁厌蜷缩在床铺角落,用被子死死蒙住头,身体因为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每当这个时候,有一双手会轻轻掀开被子,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哼唱着同样的旋律,盖过窗外的喧嚣:

“月儿弯弯,挂树梢……”

歌声在空旷的河堤上回荡,像一首献给逝去时光的安魂曲。

林木生枕着郁厌的膝盖,在这陌生又温柔的旋律里,疲惫的身体渐渐放松,意识沉入温暖的黑暗。

朦胧中,林木生听到郁厌最后一句几不可闻的低语,像叹息,消散在晚风里:

“……姐,我又长大一岁了。”

在郁厌进入收容所前,在那个早己模糊的“家”里,生日或许有过温暖的记忆,但跨年战争撕碎了一切,父母死在战场上,姐姐音讯全无。

进入收容所后,生日变成了日历上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它不再意味着庆祝,而是反复提醒郁厌失去了什么,提醒他孤身一人。

今年的生日,郁厌为自己索要的礼物,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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