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被拖走时的惨叫声，成了尚书府下人圈子里接下来好几天的谈资。
她当众失禁的丑事，更是被添油加醋地传成了无数个版本。
林知夏的小院，也因此成了一个无人敢轻易靠近的禁地。
林建业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
府里的管事送来了一份下人名册，让她自己挑选两个伺候的人。
林知夏依旧扮演着那个痴傻怯懦的角色，只是胡乱地在名册上指了两个名字。
她指的，是两个在名册最末尾，平日里最不受待见、性格也最懦弱的粗使丫鬟。
一个叫小翠，一个叫小环。
这两个丫鬟被派到这个院子的时候，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不情愿，仿佛是来伺候一个吃人的妖怪。
林知夏没有理会她们的恐惧。
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继续用灵泉水和空间里的营养品调理身体。
她需要的是两个不会多嘴多舌的眼线，而不是两个精明能干的帮手。
懦弱和胆小，在此刻反而成了最好的品质。
这天下午，院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来人不是新来的那两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而是一个穿着体面、面带微笑的中年妇人。
她是嫡母王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之一，刘妈妈。
刘妈妈的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描金食盒，脸上挂着一副和煦得近乎虚伪的笑容。
“三小姐，老奴给您请安了。”
她走进院子，对着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林知夏福了福身。
林知夏抬起头，用那双依旧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刘妈妈也不在意，她径首走到林知夏面前，打开了手里的食盒。
一股浓郁而香甜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食盒里，是一盅用上好白玉瓷碗盛着的燕窝。
那燕窝炖得晶莹剔透，汤色清亮，里面还加了红枣和冰糖，一看就是精心熬制的珍品。
“夫人听说您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心里很是挂念。”
刘妈妈的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这盅血燕是老爷前几日得的贡品，夫人特意吩咐小厨房给您炖了，让您好好补补身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盅燕窝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递到林知夏的面前。
“三小姐，快趁热喝了吧，凉了药效可就不好了。”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的体贴入微，仿佛王氏真的是一个慈爱宽厚的嫡母。
但林知夏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警惕。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氏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又怎么可能好心送来如此名贵的补品。
这其中，必有阴谋。
这更像是一场试探。
一场针对她是否真的“痴傻”了的试探。
如果她拒绝，就说明她心智清明，知道提防。
如果她接受，那么这碗燕窝里，很可能就藏着真正的杀机。
林知夏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懵懂的表情。
她看着那碗香气扑鼻的燕窝，喉头动了动，似乎是馋了。
她伸出双手，有些笨拙地接过了那个温热的玉碗。
“谢……谢谢母亲……”
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一丝傻气。
刘妈妈看到她这副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得意。
“三小姐快喝吧，老奴就在这里看着您喝完，也好回去跟夫人复命。”
她站在一旁，双手拢在袖子里，摆出了一副不看到她喝完绝不离开的架势。
林知夏没有再犹豫。
她低下头，拿起配套的银勺，舀起一勺晶莹的燕窝，慢慢地送入口中。
那香甜温润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确实是上等的佳品。
她一勺接着一勺，吃得很慢，但很顺从。
刘妈妈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了。
在她看来，这个庶女确实己经是个不足为惧的傻子了。
一碗燕窝很快就见了底。
林知夏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真……真好喝……”
她抬起头，对着刘妈妈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刘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小姐喜欢就好，夫人说了，以后会常给您送来的。”
她收起空碗和食盒，又叮嘱了那两个新来的丫鬟几句，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看着刘妈妈远去的背影，林知夏脸上的傻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并且关上了房门。
一股淡淡的眩晕感从脑海深处传来。
虽然很轻微，但她可以肯定，那碗燕窝里绝对有问题。
她立刻将意念沉入空间。
这一次，她没有去仓库，而是首接来到了那片无尽的书海。
她的意识在医学区域的书架上飞速掠过。
《古代毒物大典》、《中草药毒理学分析》、《现代法医学鉴定手册》。
无数的知识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然后，她的意念回到了仓库。
她从医疗器械区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和一个小小的玻璃试管。
她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了一滴殷红的血液，滴入试管之中。
紧接着，她又从化学试剂区取出了几种不同的分析试剂。
她将自己的血液样本带回了现实世界。
她坐在桌边，将那滴血液放在一片干净的玻璃片上。
她先是用那根传统的银针探入血液之中。
片刻之后，她将银针取出。
银针的表面光亮如新，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
这说明毒药并非是砒霜、鹤顶红这类常见的、含有硫化物的剧毒。
林知夏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这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王氏要的是一场看起来天衣无缝的“病逝”，而不是一场漏洞百出的暴毙。
她要用的是慢性毒药。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检验。
她将意念再次沉入空间，这一次，她调取的是一台小型的便携式光谱分析仪。
虽然她无法将仪器本身带出空间，但她可以将数据和分析能力投射到自己的意识里。
她将一滴从空间里取出的高纯度蒸馏水滴在血液样本上，然后用一根细小的毛细管吸取了混合后的液体。
她的意识与空间里的仪器连接在了一起。
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血液样本中的每一种化学成分都被精准地分解、识别、比对。
几秒钟后，一个清晰的结果呈现在她的意识里。
血液中含有一种微量的生物碱，其分子结构与一种名为“断肠草”的植物提取物高度吻合。
同时，还检测到了另一种物质的残留，那是从一种名为“七星海棠”的花粉中提炼出来的。
这两种毒物，单独使用时，毒性都并不猛烈，只会让人出现一些体虚、乏力的症状，看起来与大病初愈的后遗症毫无区别。
但当这两种物质以特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时，它们会产生一种协同作用。
它们会缓慢地、不可逆地破坏人体的神经系统和造血功能。
中毒者会在一个月内，在无声无... ...息中，因为器官衰竭而死亡。
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缠绵不愈的重病，即便是最高明的郎中，也绝对查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好恶毒的手段。
林知夏的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王氏这不仅仅是要她的命，更是要让她在绝望和痛苦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眩晕感再次传来，比刚才要强烈了一些。
她没有丝毫慌乱，立刻从空间里取出一支早己准备好的通用解毒剂，给自己注射了进去。
清凉的液体注入血管，迅速中和了血液中的毒素。
那股眩晕感很快就消退了。
林知夏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刘妈妈临走时说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以后会常给您送来的。”
这意味着，王氏会源源不断地给她送来这种致命的“补品”。
而这些，都将成为王氏亲手递到她手里的，最致命的罪证。
她看着桌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白玉瓷碗。
虽然里面的燕窝己经被她吃掉，但碗壁上残留的汤汁，就是最好的物证。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碗收好，放进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现在，她不仅洞悉了嫡母的全部阴谋，掌握了反击的主动权。
她手里，还握着第一份，也是最关键的一份物证。
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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