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深夜的电话与病房的晨光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晕染了整个房间。
杨涛在苏晴的怀里渐渐睡熟，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呼吸轻浅而均匀。
白天的恐慌和绝望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此刻的他像个脆弱的孩子，眉头依然微微蹙着，仿佛在梦里也在承受着不安。
苏晴轻轻抚摸着他细腻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光滑触感让她心里一紧。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被杨涛枕着的胳膊，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醒他。
看着他沉睡的侧脸，苏晴的眼眶又红了——短短一天，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变得脆弱又易碎。
走到卫生间，苏晴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在地上。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亮了眼底的疲惫和焦虑。
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也不能瞒，杨涛现在最需要家人的支持。
她深吸一口气，先拨通了杨涛妈妈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里传来电视的声音。
“喂，小晴啊？这么晚了还没睡？”
杨涛妈妈的声音带着睡意，“是不是小涛又惹你生气了？”
“阿姨，不是的……”
苏晴的声音哽咽了，“杨涛他……他身体不舒服，今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雌激素又升高了，还变矮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可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什么？怎么会这样？上个月不是说稳定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今天情绪不太好，刚睡着。”
苏晴擦了擦眼泪，“医生说雌激素聚集爆发了，需要重新用药，可能还要住院观察……阿姨，我有点害怕。”
“别怕别怕，阿姨明天一早就过去！”
杨涛妈妈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你照顾好小涛，别让他胡思乱想，我们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苏晴缓了缓情绪，又拨通了自己父母的电话。
苏晴爸爸接起电话，声音沉稳：“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爸，杨涛他……他身体出问题了，激素又紊乱了，今天去医院检查，结果很不好，医生说可能要住院。”
苏晴的声音忍不住发抖。
“别急，慢慢说。”
苏晴爸爸的声音依旧镇定。
“具体是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苏晴把杨涛变矮、皮肤变化和化验结果的事说了一遍，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苏晴妈妈焦急的声音：“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小晴你别慌，我们明天就过去，陪你们一起去医院。”
“谢谢爸妈。”
苏晴的心里暖了些。
“他现在睡着了，情绪不太好，我怕他明天醒了更难受。”
“你好好陪着他，明天我们一早就到。”
苏晴爸爸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别自己扛着。”
挂了电话，苏晴靠在卫生间的门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不能倒下，杨涛还需要她。
回到卧室，杨涛还在熟睡，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晴轻轻躺在他身边，把他揽进怀里，像安抚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后背。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寂静。
第二天清晨，杨涛是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的。
他睁开眼，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关节处，像被人狠狠拧过一样。
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客厅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又变得宽大了些，袖口空荡荡的。
走到客厅，杨涛愣住了——沙发上坐着他的爸妈，还有苏晴的爸妈，西个人正围着苏晴低声说着什么，看到他出来，都立刻站了起来。
“小涛醒了？”
杨涛妈妈快步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这么差……”
“阿姨叔叔好。”
杨涛的声音有点沙哑，看到这么多家人，心里的委屈和恐慌突然涌了上来，眼眶瞬间红了。
“快坐下，别站着。”
苏晴妈妈拉着他坐到沙发上，递过一杯温水。
“小晴都跟我们说了，别怕，有我们在呢。”
杨涛爸爸看着他，眼圈泛红，却还是强装镇定：“医生怎么说？需要住院就住，钱不够我们凑，一定要好好治疗。”
“医生说要重新用药，可能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苏晴走过来，握住杨涛的手。
“我己经跟林姐请了假，今天我们就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杨涛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水杯，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
苏晴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还没个生病的时候？好好治病，其他的别想太多。”
早饭是杨涛妈妈带来的小米粥和煮鸡蛋，她一勺一勺地喂给杨涛，眼里满是心疼：“多吃点，才有精神对抗病魔。你以前身体多好，肯定能很快好起来的。”
杨涛乖乖地张嘴，却没什么胃口。
他能感觉到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这种被呵护的感觉让他既温暖又愧疚。
收拾住院用品时，杨涛看着自己的衣服发呆——以前合身的T恤现在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肩膀宽出一大截。
苏晴默默地把他的衣服收进箱子，又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几件宽松的卫衣和裤子：“先穿我的吧，你的衣服太大了，穿着不舒服。”
杨涛点点头，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连穿衣服都要靠苏晴，他真的很没用。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重。
杨涛靠在苏晴肩膀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一句话也没说。
苏晴紧紧握着他的手，时不时侧头看看他，眼里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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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涛低着头没说话，苏晴替他应着：“谢谢护士，我们会注意的。”
病房是双人间，另一个床位空着。
杨涛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树，心里一片茫然。
苏晴帮他整理好东西，把手机递给他：“要不要玩会游戏？或者看部电影？”
杨涛摇摇头：“不想玩。”
他现在什么都没心思做，满脑子都是医生的话——身高可能无法恢复，需要长期用药，甚至可能出现更多变化。
杨涛妈妈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递给他：“吃点苹果吧，补充维生素。你看你这皮肤，白是白，就是没血色，多吃点水果好。”
“阿姨，医生说他现在雌激素太高，豆制品和蜂蜜不能多吃，水果应该没事吧？”
苏晴有点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我问过医生了，苹果可以吃。”
杨涛妈妈说，“等会儿让你叔叔去买点排骨，炖汤给小涛补补。”
“谢谢阿姨。”
苏晴笑了笑，心里暖融融的。
中午，苏晴的爸妈回去准备午饭，杨涛爸爸去办理医保手续，病房里只剩下杨涛、苏晴和杨涛妈妈。
杨涛靠在床头，妈妈坐在床边给他剥橘子，苏晴在旁边削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三个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涛啊，别想太多。”
妈妈把橘子瓣递到他嘴边，“就算……就算真的变不回去也没关系，你永远是爸妈的好孩子。只要身体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杨涛的眼眶红了，他咬着橘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妈，我不想变矮，不想皮肤这么细腻……我想变回原来的样子……”
“妈知道，妈知道。”
妈妈帮他擦眼泪，自己也哭了，“我们好好治疗，肯定能好起来的。医生不是说了吗？能控制住，只要不继续变就行。”
苏晴走过来，把剥好的梨递给他，轻声说：“别难过了，你看，这么多人陪着你呢。等你好点了，我们还去公园放风筝，我还想看你穿卡其色裙子的样子呢。”
杨涛看着她，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都这样了，你还笑我穿裙子。”
“才不是笑你。”
苏晴帮他擦了擦眼泪，“我是觉得，不管你穿什么样子，都是我喜欢的杨涛。就算变矮了，我以后就穿平底鞋，我们照样能一起散步。”
杨涛妈妈看着他们，欣慰地笑了：“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小晴啊，以后小涛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阿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苏晴认真地说。
下午，医生来查房，给杨涛做了简单的检查，又开了新的药方。
“现在先用药控制雌激素水平，等稳定一点再调整剂量。”
医生看着杨涛，“你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之前的药物可能己经产生了耐药性，需要换一种药试试。这段时间要住院观察，有任何不舒服立刻告诉护士。”
“医生，他的身高真的……真的不能恢复了吗？”
杨涛妈妈忍不住问，眼里满是期待。
医生叹了口气：“骨骼的变化一旦形成，很难逆转。不过他还年轻，好好治疗的话，至少能阻止进一步变化，以后注意补钙，别让骨质疏松。”
杨涛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亲耳听到还是很难受。
医生走后，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杨涛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云，一句话也没说。
苏晴握住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
“别难过了。”
苏晴轻声说，“就算矮一点也没关系，你看那些打篮球的，也有矮个子打得很好的。而且你现在这样，穿裙子更好看了，林姐说不定还会给你涨工资呢。”
杨涛被她逗笑了，轻轻捶了她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苏晴认真地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工作没了我们可以再找，身体不好我们就慢慢治，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杨涛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了些。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这么多爱他的人陪着他，就算身体有变化，又有什么好怕的？
傍晚，苏晴和妈妈们带来了晚饭，排骨汤的香味弥漫了整个病房。
杨涛喝着热乎乎的汤，感觉身体暖和了些，心里也踏实了。
夜幕降临，家人们陆续回去了，苏晴留下来陪床。
她帮杨涛擦了擦手，又给他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他。
“累了吧？早点睡。”苏晴轻声说。
杨涛摇摇头，握住她的手：“陪我聊会儿天吧。”
“好啊。”
苏晴在床边坐下，“聊什么？”
“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杨涛笑了笑，“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穿裙子上班，紧张得差点摔倒，是你扶住了我。”
“当然记得。”
苏晴也笑了，“那时候你白得像纸人，穿粉色裙子别扭得不行，说话都脸红。”
“哪有。”杨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那是害羞。”
两人聊着过去的趣事，病房里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杨涛看着苏晴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些身体的变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只要身边有她，有家人的支持，就算未来有再多困难，他都有勇气面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病房里的温馨。
杨涛靠在苏晴怀里，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场激素的风暴还没结束，未来还有很多未知在等待着他，但此刻的他，心里充满了踏实和温暖。
住院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治疗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爱和陪伴，再难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而身体里那些聚集的雌激素，似乎也暂时安静了下来，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只是此刻的杨涛，己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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