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西章 夕阳下的电话与藏在牵挂里的无奈
夕阳把厨房的玻璃窗染成一片暖橘色，苏晴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手里的锅铲正翻动着锅里的青椒炒肉，滋滋的声响混着饭菜的香气飘满屋子。
客厅里传来爷爷教杨荷写毛笔字的声音：“横要平，竖要首，这‘福’字才能站得稳！”杨荷的笑声像银铃似的响起来：“爷爷，我这字歪歪扭扭的，像被风吹过的小草！”
杨荷趴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苏晴忙碌的背影，手里还捏着半块奶奶刚炸的糖糕：“苏晴，你炒的菜香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等会儿我要多吃两碗饭！”
苏晴回头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快把糖糕吃完，别一会儿吃不下饭。去把碗筷摆好，爷爷奶奶他们该饿了。”
话音刚落，料理台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苏晴擦了擦手上的油，走到阳台接起电话，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带着冬日的微凉。
“晴晴，忙啥呢？”电话那头传来苏晴妈妈温和的声音，背景里隐约能听到电视新闻的声响。
“吃饭了没？我跟你爸刚包完荠菜馄饨，你爸非说要等你电话才肯吃。”
“还没呢，在荷荷家帮忙做饭呢。”
苏晴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
“你们吃了吗？荠菜馄饨是不是放了虾皮？我记得爸爱吃那个。”
“放了放了，你爸特意去买的鲜虾皮。”
苏晴妈妈的声音顿了顿，语气突然沉了下来。
“晴晴，下周六就是小年了，你这周末能回趟家不？你爸前两天去商场给你买了件羽绒服，说今年冬天比往年冷，让你穿着暖和。”
苏晴心里“咯噔”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纹路：“小年？这么快……我可能回不去，荷荷刚复查完身体，她爷爷奶奶第一次在城里过年，我想多陪陪她。”
“回不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些，带着明显的不快。
“咋又回不来？去年你就说店里忙，今年还忙？晴晴，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还跟那个杨荷黏在一起？”
苏晴的眉头瞬间皱紧：“妈，你咋这么说？荷荷身体刚好，她家人刚来城里，我这时候走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
苏晴妈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委屈。
“她有爸妈有爷爷奶奶陪着，差你一个？我跟你爸呢？一年到头见不着你几次，你爸这几天咳嗽得厉害，药吃了也不见好，非说等你回来陪他去医院。”
苏晴的心沉了沉，轻声说：“爸咳嗽严重吗？不行就让他先去医院啊，别硬扛着等我。”
“等你回来他才有精神去！”
苏晴妈妈叹了口气，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点哽咽。
“晴晴，妈不是不讲理，可你跟那个杨荷走得太近了，妈心里不踏实。
你忘了去年冬天不？你说杨涛在女装店上班要穿裙子，我特意去商场给你挑了件米白色的冬装裙，让你拿给他穿。
我说‘只要孩子正经干活，穿啥都行’，那时候我跟你爸多放心啊！”
苏晴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去年冬天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苏晴妈妈拿着那条米白色连衣裙，仔细翻看标签说“这料子厚实，里面有加绒，别让孩子冻着”，当时的关切那么真切。
“那时候他是杨涛啊，是个小伙子！”
苏晴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就算他穿女装上班，他总归是个男孩，你跟他走再近，我们做父母的也觉得踏实。
知道你们是正经处对象，知道他能护着你，我跟你爸还偷偷说‘这孩子老实，晴晴跟着他不受罪’。上次家庭聚会，你姑姑问起你对象，我还骄傲地说‘在女装店上班，人可细心了’！”
阳台的风突然变得刺骨，苏晴看着客厅里杨荷正帮奶奶剪窗花的身影，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杨荷低着头，认真地剪着纸上的荷花图案，鬓角的碎发被灯光染成金色，那么温柔无害，却成了父母心里解不开的疙瘩。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晴晴！”
苏晴妈妈的声音越发激动。
“他变成杨荷了，是个女孩子了，跟你一样是女儿身！
你们天天形影不离，吃住都在一起，外面人看到了会咋说？
我跟你爸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怕你耽误了自己。
你说要是杨涛没变成女儿身，他现在还是那个穿女装上班的小伙子，我们做父母的能逼你相亲吗？我们巴不得你俩好好的！”
苏晴的喉咙像被堵住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能想象出父母在电话那头焦虑的样子，那些担忧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藏在岁月里的牵挂，只是这份牵挂此刻变成了伤人的利器。
“妈给你安排了个相亲，下周六小年那天见面。”
苏晴妈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是你王阿姨介绍的，她侄子在设计院上班，人老实本分，身高一米八，跟你同岁。你回来见介绍，就算不喜欢，也当给妈个面子，行吗？”
“妈，这不是一回事……”
苏晴的声音涩得发疼。
“荷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朋友……”
“是不是朋友妈不管！”
苏晴妈妈打断她，语气里满是绝望的固执。
“你必须回来！你要是不回，我就跟你爸去城里找你！
到时候让杨荷家人也听听，我们做父母的有多难！
我们不是要害你，是怕你这辈子都毁了！”
电话“啪”地一声挂了，苏晴握着手机僵在阳台上，晚风吹得她眼睛发酸。
客厅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杨荷的笑声穿过窗户飘过来，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知道妈妈的每一句话都藏着爱，可这份爱却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苏晴，咋站这儿吹风？”
杨荷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把杯子塞进她手里。
“脸都冻白了，是不是叔叔阿姨说啥了？”
温热的牛奶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却暖不了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凉。
苏晴勉强挤出个笑容：“没啥，妈让我小年回去过节，说给我做了爱吃的酱肘子。”
她没敢说相亲的事，更没敢提妈妈那些话，怕杨荷难过。
“那你回去呀！”
杨荷眼睛一亮，捧着热牛奶的手晃了晃。
“酱肘子多好吃啊，我还没吃过阿姨做的呢。你回去好好陪叔叔阿姨，我这边有爷爷奶奶他们呢，等你回来给我带点肘子就行。”
她踮起脚尖，帮苏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带着暖暖的温度：“别愁眉苦脸的，过年就得开开心心的。”
苏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点点头，把牛奶凑到嘴边，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苦涩。
有些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明明谁都没有错，却偏偏走到了这样无奈的境地。
回到客厅，爷爷举着刚写好的“福”字得意地晃了晃：“小晴，你看爷爷这字咋样？贴在你家大门上，保证来年顺顺利利！”
苏晴挤出笑容：“好看！爷爷写得比买的还好看！”
奶奶拉着她的手，往她口袋里塞了把花生糖：“拿着路上吃，小晴啊，过年就得团团圆圆的，你回去陪爸妈过节是应该的，我们在这儿等着你回来一起守岁。”
大家的善意像温水，一点点浸润着苏晴的心。
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不光是为了应付那场相亲，更是为了安抚父母焦虑的心。
也许她能找到办法，既能让父母放心，又能守护住和杨荷的情谊。
晚饭后，杨荷帮苏晴收拾行李。
她把奶奶刚缝好的暖手宝塞进苏晴包里：“这个带上，高铁上冷。还有这个，爷爷给你写的‘平安’福字，放在包里顺顺利利的。”
苏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伸手抱住她说：“荷荷，等我回来。”
“嗯，等你回来一起贴春联、逛庙会。”
杨荷拍着她的背，声音轻快得像羽毛，却没问她为什么突然拥抱。
夜深了，苏晴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杨荷和奶奶说悄悄话的声音，心里乱糟糟的。
妈妈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拔不掉，可杨荷的笑脸又那么清晰。
她不知道这场无奈的困局要怎么破解，只知道自己不能让父母伤心，更不能让杨荷失望。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柔的光带。
苏晴握紧手里的平安福字，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多难，她都要找到两全的办法。
因为那些曾经的温暖是真的——杨涛妈妈给儿子买女装的包容，苏晴妈妈给“他”挑裙子的善意，还有她和杨荷之间从未改变的情谊。
这个年，她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有些感情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变质，有些牵挂也不该变成伤人的枷锁。
而属于她们的故事，还在等待一个温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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