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盛典的喧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持续不断地影响着整个长安城。
“天上人间”，毫无悬念地，成为了长安城最高层，也是最炙手可热的社交中心。
它的会员制，像一个精准的筛子，筛选出了整个大唐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
每天下午，这里是贵妇们的天下。
太子妃，秦王妃、齐王妃，以及各大国公、尚书的夫人们，都喜欢约在这里，开着她们的私人茶会。她们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品尝着新奇的下午茶和蛋糕，聊着最新的首饰花样，或是哪家公子和哪家小姐的八卦。巨大的玻璃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又能让她们清晰地看到自家孩子在楼下乐园里玩耍的身影，既满足了社交需求，又尽到了看护之责。
而到了晚上，这里则变成了男人们的领地。
王公大臣、富商巨贾，在结束了一天的公务或生意后，都喜欢来这里的包间，谈生意，议论朝政，拉拢关系。
在“天上人间”请客，己经成为一种新的身份象征。能在二楼开个包间，远比在自家府邸大排筵宴，更能彰显实力和诚意。
这里有最舒适的环境，最美味的菜肴，最动听的歌舞，还有最重要的——最顶级的私密性。
男人们在这里高谈阔论，女人们在这里家长里短。
酒酣耳热之际，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能说的事，都在这温柔乡里，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唉，兵部最近又在为军费扯皮，尚书大人愁得头发都白了。”
“听说了吗？吏部的王侍郎，好像因为考核的事，得罪了他的顶头上司，估计要被外放了。”
“城西的张员外，最近又从江南进了一批好丝绸，赚得盆满钵满，他想捐个官，正在托关系找门路呢。”
这些看似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闲聊和抱怨，在“天上人间”的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着。
客人们不会注意到，那些为他们端茶倒水，笑容可掬的侍者和侍女们，在转身离开包间的一刹那，眼神都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这些服务人员，是李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从漕帮、快腿帮等归顺于他的帮派成员家眷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的家人，因为李玄而过上了富足安稳的生活，他们对李玄的忠诚，毋庸置疑。
在进入“天上人间”工作之前，他们都接受了李玄安排的，极其严苛的特殊训练。
训练的内容，不是如何更好地服务客人，而是——记忆力。
他们被要求，在不使用纸笔的情况下，记住自己服务包间内，客人每一次谈话的要点。谁和谁在一起，他们聊了什么，谁的情绪如何，谁又对谁表达了不满。
每天深夜，“天上人间”结束营业之后。
这些服务人员，会将自己一天听到的所有零散信息，低声汇报给各自的领班。
领班们则会将这些一手情报，汇总到程处默那里。
程处默虽然脑子不灵光，但胜在忠心耿耿，嘴巴又严。他负责将这些原始情报进行初步的筛选和分类。
最后，这些经过初步整理的情报，会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李玄的亲弟弟，李承乾。
李承乾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幼聪慧，又在李玄的“强权”教育下，做事稳重细心。他的任务，是将这些杂乱的情报，整理成条理清晰的简报，剔除掉无用的废话，只留下最核心的信息。
比如：【时间：武德九年十月初三。地点：天上人间二楼兰轩。人物：兵部侍郎陈叔达，户部主事戴胄。谈话核心：兵部申请的五十万贯冬季军服采购款项，被户部以国库空虚为由，削减至三十万贯。陈叔达对此极为不满，言语间暗示户部尚书萧瑀有意克扣。】
【时间：十月初西。地点：一楼大厅。人物：长孙无忌夫人，尉迟恭夫人。谈话核心：尉迟恭夫人抱怨，齐王李元吉最近又在拉拢尉迟恭，许以高官厚禄，被尉迟恭严词拒绝。】
每天清晨，当李玄还在睡懒觉的时候，这样一份凝聚了整个长安城最高层动态的简报，就会准时地，放在他的床头。
李玄坐在幕后，像一个冷漠的观察者，看着这份简报。
这些在外人看来，支离破碎的八卦和抱怨，在他的眼中，却自动拼接、组合，勾勒出了一幅最真实、最鲜活、最即时的，长安高层人际关系与利益纠葛的全景图。
他能看到，权力斗争的暗流，在哪些人之间涌动。
他能知道，谁和谁是盟友，谁和谁又是潜在的敌人。
他甚至能通过贵妇们的闲聊，洞察到那些朝堂大佬们，最私密的家庭矛盾和个人喜好。
李玄的情报网络，就在这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之间，不知不觉地，己经渗透到了长安城的每一个权力末梢。
其信息的广度、深度和时效性，甚至己经远远超过了他那个便宜老爹李世民，引以为傲的密探组织——百骑司。
百骑司能探查到的，多是军国大事，是明确的谋反迹象。
而李玄的情报网，却能洞察人心。
他坐在“天上人间”这座巨大的销金窟背后，像一个操纵着无数丝线的提线师，对整个长安城的明争暗斗，暗流涌动，了如指掌。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拉紧一根线，让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官员，矛盾激化。
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松一根线，让某个陷入困境的人，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一个以“奢靡享乐”为完美掩护的，庞大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情报帝国，就这样，正式开始运作。
而长安城里的所有人，包括他那雄才大略的父亲李世民，都还沉浸在这座“天上人间”带来的新奇与繁华之中，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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