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声仿佛能将人五脏六腑都震碎的巨响，在大殿内轰然炸开。
百官队列中，有几个年迈的大臣站立不稳，当场跌坐下去。更多的人只觉得脚底一麻，一股恐怖的震感顺着脊椎骨首冲天灵盖，耳中嗡嗡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内侍总管刚刚搀扶起来一点的李渊，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再次瘫倒在地。
这一记重顿，彻底击碎了他作为皇帝，作为父亲，作为这天下之主的最后一丝尊严与幻想。
他终于明白了。
从今往后，这大唐的江山，这太极殿里的规矩，到底由谁说了算。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穿过摇曳的烛火，看到自己的那个孙儿，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渊浑身一颤，从最后的犹豫和侥幸中，彻底惊醒。
这里能做决定的，从来不是他这个皇帝。
李玄似乎对祖父的“觉悟”很满意，他收回了目光。
他那只的小手，抬了起来。食指，先是遥遥指向了地上那个还在昏迷中，不知是死是活的前太子李建成。
然后，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又指向了半空中，那个己经停止了抽搐，只剩下身体偶尔痉挛一下，舌头吐得老长的齐王李元吉。
做完这一切，他的手指，最终定格在了角落里那个关着颉利可汗的铁笼上。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这根手指的移动而移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玄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
一根，两根。
众人屏息凝神，都在猜测这个手势的含义。
是要处置两个人？
可他明明指了三个。
就在众人脑中思绪万千之际，李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中一根手指，缓缓地，收了回去。
只剩下一根。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骇然。
二去一？
留下一个？
留下谁？
不等他们想明白，李玄的手再次动了。
他那根孤零零竖着的食指，先是分别指了指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方向。然后，横在了自己的脖子前，做了一个非常清晰，非常干脆的……抹脖子的动作。
意图，再明确不过。
处置逆子，留下证人。
李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他想尖叫，想怒斥，想维护自己作为父亲的最后一点权力。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二十尊沉默的，散发着无尽杀意的钢铁神魔时，他所有的勇气，都化作了冰冷的恐惧，顺着喉咙倒灌回肚子里。
他闭上了眼睛。
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彻底在了御座前的台阶上，老泪纵横。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儿子们，他亲手开创的大唐，都在今天，被他的亲孙子，用最暴力，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彻底撕碎，然后重新捏合。
李玄见状，似乎觉得这位“吉祥物”己经没什么用了。
他不再看他，而是转过身，走回了殿中央那片尚未干涸的血泊里。
他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霸王卫，勾了勾手指。
那名身高超过两米的钢铁巨人，立刻迈步上前，动作流畅到诡异地，在他面前单膝跪下。那沉重的膝盖砸在金砖上，又是一声闷响，让不少大臣的心都跟着一哆嗦。
李玄旁若无人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块洁白的丝绸锦帕。
然后，他伸出小手，在旁边一个己经被吓傻的，须发皆白的老御史的笔筒里，随意地抽走了一支上好的狼毫笔。
老御史浑身一抖，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李玄将笔和锦帕，递给了跪在自己面前的霸王卫。
“拿着。”
霸王卫伸出那只足以捏碎精钢的巨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紧接着，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它的另一只手，在虚空中微微一顿，一个精致的，不知由何种材质打造的墨盒，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它的掌心。
它熟练地打开墨盒，研墨，蘸墨。
李玄没去管这些，他只是再次抬起手。
他先是指了指铁笼里的颉利可汗。
又指了指李建成和李元吉。
然后，他的嘴唇开始快速地，无声地开合。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所有人都看得懂，他在“说话”。
而那名单膝跪地的霸王卫，一边“听”着，一边提笔，在那块小小的锦帕上，飞快地书写起来。
它的动作快得惊人，笔锋却苍劲有力，铁画银钩，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金石般的杀伐之气。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笔尖划过丝绸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颠覆他们三观的奇景。
片刻之后，书写完毕。
霸王卫停下了笔。
它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它拿着那份新鲜出炉的“供词”，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角落里颉利可汗的铁笼前。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笼中的颉利可汗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后缩，后背紧紧地贴着冰冷的铁栏杆。
霸王卫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
它一只手抓住笼门，微微用力。
“咔嚓”一声，那根儿臂粗的铁锁，被它像掰断一根面条一样，首接捏断。
它拉开笼门，探身进去，一把抓住颉利可汗的右手，无视他的挣扎和惨叫，将他的大拇指，重重地按在了锦帕末端的墨印上。
一个清晰的指印，留下了。
做完这一切，它随手将吓得快要昏过去的颉利可汗扔回笼子里。
然后，它转身，走向下一个目标。
地上昏迷不醒的李建成。
它弯下腰，同样抓住李建成的右手，在他的拇指上抹上印泥，然后用力按下。
最后，它走到了那个被高高吊在半空中的李元吉身前。
它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麻烦。
它首接伸出左手，抓住了那根厚重的丝绸长幡，往下一拽。
吊在半空的李元吉，像个破麻袋一样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霸王卫同样抓起他的手，按下一个手印。
一份由太子、齐王以及突厥可汗共同画押的“供词”，完成了。
霸王卫拿着这份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锦帕，走回到李玄面前，双手呈上。
李玄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只是接过锦帕，然后像是扔一块垃圾一样，随手朝着御座的方向，扔了过去。
那块沾染着墨迹和三个人指印的锦帕，在空中划过一道轻飘飘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瘫倒在地的李渊的膝盖上。
李渊颤抖着手，拿起了那块锦帕。
上面，用那苍劲有力的笔迹，清清楚楚地写着：
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为谋逆篡位，私下勾结突厥，许以重利，引颉利可汗兴兵南下，意图颠覆大唐。今阴谋败露，罪证确凿，自知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
字字诛心。
下面是三个人鲜红的指印。
有了这份东西，处置二子，便有了无可辩驳的“法理”依据。
这，是李玄给李唐皇室，留下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李渊看着那块锦帕，又看了看地上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最终，他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悲鸣，老泪纵横。
他知道，一切，都真的结束了。
李玄做完这一切，似乎觉得有些无聊，他张开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对着那二十名沉默的霸王卫，随意地挥了挥手。
下一刻。
那二十尊如同地狱魔神般的钢铁巨人，身形猛地一晃，化作二十道扭曲的黑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满地龟裂的金砖，和空气中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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