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社区诊所的白墙染成淡橘色，梧桐叶被夕阳剪碎，飘落在门前的长椅上。林晚星刚解下药店的蓝布围裙，围裙下摆还沾着细碎的板蓝根药粉，指尖攥着给苏哲带的猪肉白菜包 —— 包子还热着，透过油纸袋烫得掌心发暖，像苏哲每次替她暖手的温度。
突然，眼角余光瞥见长椅上飘着道半透明的灰影。是母亲的轮廓，头发还是住院时剪的短发，怀里抱着个眼熟的保温桶 —— 正是当初苏哲送粥的那只，桶盖边缘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小米粒。灰影的手指轻轻着桶身，动作慢得像在怕碰碎什么，透明的指尖划过 “社区诊所” 的印字时，林晚星的手腕突然一阵凉，像母亲以前替她掖被角时的触感。
“林小姐，别躲了。”
冷硬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张总的助理赵坤钻出来，黑色西装上还沾着上次在医院被警察拉扯的褶皱。他手里捏着个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钻石项链的碎光刺进林晚星眼里 —— 正是张总当初塞给她的那条，链扣处还留着她当初攥出的指印。
赵坤上前一步，手腕一扬，项链 “啪” 地砸在柏油路上。钻石吊坠磕在石子上，碎成两三片，他穿着锃亮的皮鞋，鞋跟对准吊坠狠狠碾下去，“咯吱” 声混着钻屑碎裂的脆响，在暮色里格外刺耳。“你妈能从抢救室活下来，不就是靠你陪张总喝到吐、被王总掐着手腕换来的？这破链子，你当初不是天天戴在脖子上，跟同事炫耀是‘贵人送的’？现在怎么不敢捡了？”
林晚星的胳膊被赵坤攥住，西装袖口的金属纽扣硌得她上臂生疼。后颈的汗毛像被冰针扎着，一根根竖起来，她下意识往回缩手，指尖却掐进围裙口袋里 —— 里面还装着早上给母亲买的降压药说明书，纸边被指甲勾得发皱，掌心旧伤（上次掐出来的）突然发疼，血珠慢慢渗出来，沾在说明书的 “遵医嘱” 三个字上。
“放开她！”
苏哲的声音从诊所里传来，白大褂的下摆被风掀起，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病历本。他快步冲过来，把林晚星拉到身后，手背死死抵住赵坤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张总己经因经济犯罪被拘留，你再骚扰晚星，我现在就报警。”
赵坤嗤笑一声，伸手去推苏哲的肩膀：“一个破社区医生，也敢管张总的事？你知道林晚星当初收了张总多少东西吗？限量包、珠宝，加起来够你挣十年！她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图你老实，等她妈好了，迟早还得找有钱人！”
他的话像碎玻璃，扎得林晚星太阳穴突突跳，眼前的暮色突然晃得人发晕。她看见灰影从长椅上飘起来，透明的胳膊缠上赵坤的手腕 —— 赵坤没看见，只觉得手一麻，推苏哲的力道卸了大半，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摔在梧桐树下，膝盖磕在石子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他妈耍什么鬼把戏？” 赵坤骂着要爬起来，却发现裤脚被什么缠住了 —— 低头一看，是灰影用保温桶的带子勾住了他的裤腿，透明的带子越缠越紧，勒得他小腿发红。林晚星看得清楚，灰影的 “脸” 对着她，像是在说 “别怕”，手腕上的凉意又重了些，暖得她眼眶发酸。
“晚星？苏医生？”
熟悉的声音从路口传来，母亲提着个新买的保温桶，手背还贴着没撕的输液贴，快步走过来。她看到地上的钻石碎片，又瞥见赵坤龇牙咧嘴的样子，眉头瞬间皱起来，皱纹挤在一起，像被揉皱的纸。
赵坤趁机挣开灰影的带子，爬起来拍了拍裤子，恶狠狠地瞪了林晚星一眼：“你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转身就走，西装下摆扫过地上的钻屑，留下一道凌乱的痕迹。
灰影看着赵坤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似的，慢慢飘回母亲身边，透明的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林晚星的手腕一暖，凉意突然消失了，向母亲收回了手。
“刚才那是谁？地上的是什么？” 母亲把保温桶递过来，桶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我熬了筒骨汤，给你们补补。” 她的目光落在林晚星攥紧的围裙口袋上，看到渗出来的血珠，赶紧拉过她的手，“怎么又弄伤了？跟你说过别总掐自己。”
母亲的手指轻轻拂过林晚星的掌心旧伤，动作慢得像在怕碰疼她。林晚星的指尖发颤，能摸到母亲手背上松弛的皮肤，还有输液贴边缘残留的胶痕 —— 那是这几个月母亲反复住院留下的印记。她想说 “没事”，喉结却上下滚了三次，没发出一个字，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像被保温桶的盖子压住了。
苏哲接过保温桶，拉开拉环，骨汤的香气飘出来，混着梧桐叶的清香。“阿姨，您坐，我去拿碗。” 他转身进诊所时，悄悄给林晚星递了个眼神 —— 那眼神里的温和，像刚盛出来的骨汤，暖得她指尖的疼都轻了些。
母亲拉着林晚星坐在长椅上，压低声音：“晚星，刚才那人是不是张总的人？我听说张总被抓了，他不会找你麻烦吧？”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诊所橱窗里的招聘启事上，“还有苏医生，他是个好人，可咱们家欠了那么多债，他一个社区医生的工资……”
林晚星的指尖掐进长椅的木纹里，指甲缝里沾了点木屑。她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 —— 担心她跟着苏哲吃苦，担心当初的 “交易” 影响她的未来。她想解释，却看见灰影飘在母亲身后，透明的手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像在安慰她。
“妈，” 林晚星握住母亲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我跟苏哲己经把他的买房首付还了一半，我在药店每个月能攒三千，再过半年就能还清。而且苏哲很好，他从来没嫌弃过咱们家。”
母亲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保温桶里的骨汤，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林晚星知道，母亲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 —— 毕竟在母亲眼里，“安稳” 从来都跟 “钱” 挂钩，就像她以前认定的那样。
第二天傍晚，林晚星提前下班，拉着母亲往社区广场走。远远就看见苏哲的义诊摊位前围满了人，白大褂的左襟别着她上次给他缝的布贴（一只小小的星星，是她名字里的 “星”），手里拿着血压计，正给孤寡老人李奶奶量血压。
“李奶奶，您这次血压降下来了，记得每天吃一片药，别跟上次似的忘了。” 苏哲的声音很轻，手指轻轻捏着李奶奶的胳膊 —— 李奶奶的手全是皱纹，指关节肿得像小馒头，那是年轻时干重活留下的老毛病。
李奶奶握住苏哲的手，笑得露出没牙的牙床：“小苏啊，要不是你，我上次头晕摔倒，还不知道能不能起来呢。你又给我送药，又陪我说话，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还亲。”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颗糖，硬塞给苏哲，“这是我孙女来看我带的，你尝尝。”
苏哲接过糖，剥开一颗递给李奶奶：“您先吃，我不爱吃糖。” 他转身拿药的时候，瞥见林晚星和母亲，朝她们笑了笑，眼底的光比广场的路灯还亮。
母亲站在人群外，看着苏哲给老人递水、写病历，看着他弯腰扶着拄拐杖的张爷爷坐下，看着他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披在穿得单薄的王奶奶身上 —— 她的手指慢慢攥紧了林晚星的手，掌心的温度比刚才热了些。
“阿姨，您来了。” 苏哲走过来，手里拿着瓶温水，“晚星说您今天没喝降压药，快喝点水，我给您量量血压。”
母亲没拒绝，乖乖坐下。苏哲的手指轻轻绑上血压计的袖带，动作轻得像在怕碰疼她。林晚星站在旁边，看见灰影飘过来，坐在母亲身边的石凳上，透明的手搭在母亲的膝盖上，“脸” 上露出淡淡的笑 —— 那是林晚星第一次看见灰影笑，像小时候母亲陪她放风筝时的样子。
“血压很正常，阿姨。” 苏哲收起血压计，“以后别担心晚星，我们会好好照顾您的。”
母亲抬起头，看着苏哲额角的汗，又看了看周围围着他的老人，突然伸手擦了擦眼角，手背的输液贴被蹭得卷了边：“是我以前想岔了，小苏，委屈你了。”
林晚星的指尖突然一暖，灰影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后慢慢变淡，像融进了路灯的光里。她知道，母亲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就像她当初放下对 “钱” 的执念一样 —— 原来真心真的能比钱更让人安心，就像苏哲的白大褂，虽然不名贵，却能挡住所有的冷。
一周后的傍晚，林晚星和苏哲正在诊所里整理便民药房的筹备资料 —— 货架己经订好了，药品清单也列得差不多，墙上贴着他们画的简易价目表，旁边还贴着母亲写的 “平价便民” 西个毛笔字。
门外突然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张总妻子的脸。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头发扎得整齐，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证据袋，朝林晚星招手：“林小姐，能跟你说句话吗？”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苏哲握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张总妻子把证据袋递给林晚星，指尖冰凉：“这里面是张总转移资产的银行流水，还有王总收受贿赂的证据。我己经把主要的交给警方了，这份给你们，以防赵坤他们来找麻烦 —— 张总还有几个同伙，可能会盯着你们。”
“为什么帮我们？” 林晚星接过袋子，指尖碰到里面的纸张，硬邦邦的。
“我恨张总骗我，也恨他毁了那么多人的生活。” 张总妻子的目光落在诊所橱窗里的保温桶上（那是苏哲送粥的那只，林晚星洗干净摆在那当装饰），“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我不想她以后变成张总眼里的‘工具’。”
她开车走后，林晚星打开证据袋，里面除了流水单，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赵坤可能会去药房闹事”。苏哲皱着眉：“明天我去装个监控，再跟社区保安打个招呼。”
晚上 9 点，他们锁好诊所门，准备回家。林晚星突然瞥见药房对面的树影里，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正盯着橱窗里的保温桶。她的后颈突然发僵，像上次赵坤出现时的感觉，指尖下意识掐进苏哲的手，掌心旧伤又开始疼。
“怎么了？” 苏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男人突然转身，帽檐下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林晚星刚要说话，眼角又瞥见一道灰影 —— 是母亲的灰影，飘在男人身后，透明的手指指着男人的口袋，像是在提醒她什么。灰影的 “脸” 变得紧张，透明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男人突然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然后转身往巷子里走。苏哲握紧林晚星的手：“我去看看。”
“别去！” 林晚星拉住他，指尖的力气很大，“万一他是赵坤的同伙呢？”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突然被敲了三下，声音很重，像是用拳头砸的。门外传来个沙哑的声音：“苏医生，买盒退烧药，我孩子发烧了。”
林晚星的心跳得飞快，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她看着紧闭的门，又看向巷子里男人消失的方向，再看看飘在门边的灰影 —— 灰影的手紧紧攥着，像是在警告她别开门。
苏哲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指节泛暖：“我去看看，你站在我后面。” 他慢慢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林晚星的指尖死死攥着证据袋，纸张边缘划破掌心，血珠滴在 “赵坤” 两个字上。
猫眼外的人，到底是真的来买退烧药的顾客，还是赵坤的同伙？巷子里的男人又去了哪里？母亲的灰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林晚星站在苏哲身后，感觉手心的血和心里的慌混在一起，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普通的夜晚，还是又一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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