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里的尘埃
第一章 旧糖纸与新称呼
巷口老槐树的影子斜斜扫过青石板路时，林晓雨攥着母亲苏慧的衣角，指缝里还残留着硬糖的甜味。那是出门前母亲塞给她的，橘子味的，糖纸皱巴巴的，是母亲从菜市场摊主那儿攒下的。
“别怕，就是见个长辈。”苏慧的声音比平时软，手却攥得很紧，指节泛白。晓雨点点头，把糖纸叠成小方块塞进裤兜——这是她的小习惯，把甜的东西都藏起来。
院子里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老人，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圆滚滚的苹果。见她们来，老人眼睛亮了亮，脚步有些局促地迎上来，目光落在晓雨身上时，像晒了太阳的棉花，软乎乎的。
“这就是……晓雨吧？”老人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想摸她的头，又缩了回去，“长这么高了。”
苏慧咬了咬唇，推了推晓雨的后背：“晓雨，叫外公。”
晓雨抬头看老人，他的眼角有很深的皱纹，笑起来时会堆成两道沟，像村口那棵老榕树的年轮。她想起刚才的橘子糖，心里的紧张散了些，仰起脸，甜甜地喊了一声：“外公。”
“哎！哎！”外公应着，忙从竹篮里拿出个最大的苹果塞给她，“快拿着，甜着呢。”苹果上还带着新鲜的果香，晓雨抱在怀里，觉得手心暖暖的。她偷偷瞄了眼母亲，苏慧的眼眶红了，却在笑，伸手擦了擦眼角，没说话。
那天下午，外公陪她在院子里玩跳房子，用树枝在地上画格子，教她怎么跳才能不踩线。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外公的灰布衫上，也落在晓雨的发梢。她一边跳，一边听外公讲母亲小时候的事——说母亲小时候爬树摘枣，摔下来哭了两声，又爬上去；说母亲第一次学织毛衣，织出个歪歪扭扭的围巾，非要送给外婆。
晓雨听得入迷，手里的苹果啃得只剩核。她觉得，原来“外公”是这样温暖的存在，像冬天里的暖炉，像口袋里的糖。她甚至偷偷想，要是能经常见到外公，见到那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外婆，是不是家里就不会总是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了？
临走时，外公又塞给她一把水果糖，用手帕包着，沉甸甸的。“下次让你妈再带你来玩。”外公摸着她的头，语气里满是不舍。
晓雨点点头，跟着母亲走出院子。路上，她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草莓味的，比橘子糖更甜。她拉着母亲的手，晃了晃：“妈，外公真好，我们下次还来好不好？”
苏慧低头看她，眼神复杂，好半天才“嗯”了一声，声音轻轻的：“等……等以后再说。”
晓雨没听出母亲语气里的犹豫，只觉得心里被糖填得满满的。她不知道，这颗草莓味的糖，会是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最甜的回忆。更不知道，这场充满甜味的初见，不是温暖的开始，而是命运悄悄拉开的，通往黑暗的序幕。
她更没注意到，母亲走在后面，回头望了眼那座院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很快就干了，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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