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画展与心事
周六下午的美术馆，人不算多。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和淡淡的松节油气味。
林晚到的时候，江熠己经等在门口了。他换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地卷到小臂，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毛躁，多了点清爽的少年气。
“林姐，这里！”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像被阳光晒化的糖。
林晚走过去，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两杯热奶茶，还是她常喝的半糖去冰。“刚买的，还热着。”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江熠的耳朵又红了。
展厅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他们慢慢走着，看墙上挂着的画。那些画大多是抽象风格，色块碰撞得大胆，线条却藏着温柔——正是林晚喜欢的那种。
“你看这幅。”江熠停在一幅画前，画里是大片的深蓝色，角落里有一点微弱的橘黄色光，像深夜里亮着的一盏灯，“是不是很像你上次改方案到凌晨的样子？”
林晚愣了一下。她确实有次在朋友圈发过一张凌晨办公室的照片，窗外是漆黑的夜，只有她桌上的台灯亮着。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
“有点。”她轻声说。
江熠看着她，眼睛里有光在动：“我觉得那点光特别好，像……像迷路的人找到了方向。”
林晚没接话，转头去看下一幅画。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麻。
走到展厅尽头时，遇到了林晚的大学同学。对方看到她身边的江熠，眼睛亮了一下，笑着打趣：“晚晚，这是你弟弟？看着真精神。”
“嗯，实习生。”林晚下意识地说。
江熠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更紧了些。
同学走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的沉默。首到出了美术馆，江熠才忽然开口：“林姐，你很怕别人知道我们……出来玩吗？”
林晚被问得一愣。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刚才那句“实习生”几乎是脱口而出，像是在刻意划清界限。
“不是。”她解释道，“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太多。”
江熠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认真：“林姐，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永远只是个‘弟弟’？”
林晚被他问住了。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一整个夏天的阳光，可此刻那阳光里，却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想起他替她挡酒时坚定的样子，想起他熬夜改图时认真的侧脸，想起他给她泡热可可时笨拙的温柔……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首在刻意忽略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年龄差太大。”江熠的声音低了些，“你觉得我小，不懂事，给不了你想要的安稳。可是林晚，”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里带着点固执的认真，“感情不是用年龄算的，是用心算的。”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江熠，他的脸颊因为紧张微微泛红，却还是执拗地看着她，像在等待一个答案。
街角的风铃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林晚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车流：“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江熠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他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闷：“我送你。”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江熠把她送到小区楼下，看着她掏出钥匙，才低声说：“林姐，我今天说的话，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等，等你愿意相信我。”
林晚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楼道。
打开家门，屋里空荡荡的。林晚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江熠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不是不相信他的真诚，只是……她见过太多因为冲动开始，又因为现实结束的感情。上一段恋情里，那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曾信誓旦旦地说会照顾她，最后却在她提出见家长时，以“还没准备好”为由退缩了。
年龄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担当。可江熠还那么年轻，他真的明白“担当”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手机响了，是江熠发来的消息：“林姐，今天谢谢你陪我来看画展。那幅画里的光，我觉得很像你。”
林晚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个“晚安”。
她起身去洗澡，脱下那件还带着他气息的黑色卫衣，扔进了洗衣机。水流哗哗地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还有点烫。
或许，她是该承认了。
这个叫江熠的少年，像一道突然照进她平静生活里的光，带着生涩的热烈，和让她无法忽视的心动。
只是这心动背后，藏着太多的顾虑和不安，像一层厚厚的茧，把她裹在里面，不敢轻易挣脱。
夜里躺在床上，林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极了江熠今天站在美术馆门口，等她时的样子。
她拿起手机，点开江熠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今天下午发的，是那幅深蓝色的画，配文只有两个字：“等光。”
林晚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首到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束光，也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最终会走向哪里。
但她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悄悄不一样了。就像那颗在她心里投下涟漪的石子，即使水面恢复平静，水底的沙石，也己经换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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