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横梁又塌了一块，带着雪沫的寒风 “呼” 地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碎草和尘土，打在沈青芜脸上。她缩在佛像断裂的底座后，左臂的伤口被冻得发麻，渗出来的血在袖口凝成暗红的冰碴，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骨头缝里钻。
方才为了躲靖王府的追兵，她慌不择路冲进这片林子，却被三个地痞堵在这破庙里。对方见她孤身一人又衣着不俗（虽是旧衣，料子却看得出是上等货），本想劫财，争执间被她拼死打翻了一个，自己也被对方用石块砸中了胳膊。此刻地痞们虽暂时退去，可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 他们肯定守在庙外，等着她耗尽力气自投罗网。
“咳咳……” 沈青芜忍不住咳嗽起来，胸腔里火烧火燎地疼。从靖王府被赶出来时，她身上只有那件母亲留下的破棉袄，如今棉袄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根本挡不住这腊月的寒风。她摸了摸怀里，除了几块干硬的麦饼碎屑，再无他物。
绝望像破庙里的寒气，一点点钻进骨髓。萧景琰的退婚羞辱还像烙铁一样烫在心上，如今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难道她沈青芜的命，就该这样不明不白地丢在这荒郊破庙？
她不甘心。
借着从庙顶破洞漏下来的惨淡月光，沈青芜打量着西周。这庙不知废弃了多少年，泥塑的佛像只剩半截身子，露出里面朽坏的木架；墙角堆着半塌的砖石，蛛网在梁上结了一层又一层。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佛像底座的裂缝里 —— 那里似乎卡着个东西，在月光下泛着一点微弱的银光。
好奇心压过了疼痛，她挪过去，用没受伤的右手抠住裂缝里的碎石。石头冻得坚硬，她的指甲很快被磨出血，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可她像着了魔似的，只顾着把那东西往外刨 —— 或许是个能换钱的物件？或许能让她多撑几天？
终于，随着一阵 “簌簌” 的声响，那东西被她抠了出来。
是半枚铁牌。
巴掌大小，边缘被硬生生折断，断口处锈迹斑斑，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劈过。正面刻着个字，笔画被铁锈糊住，只能看出是个 “收” 字的轮廓；背面光溜溜的，似乎原本有纹路，却被磨得光滑，什么也看不清。整枚牌子沉甸甸的，不像寻常铁器，倒有点像玄铁，可这锈迹斑斑的样子，扔在路边都不会有人捡。
“废物……” 沈青芜自嘲地笑了笑，刚想随手丢开，指尖却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不是错觉。那暖意从铁牌断口处渗出来，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像极寒天气里凑近炭火的感觉，不炽烈，却奇异地熨帖了她冻僵的手指。她愣住了，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半枚残牌 —— 这破烂玩意儿，怎么会发热？
母亲临终前曾说过，世间有些不起眼的物件，或许藏着不一般的来历，“别轻易看轻任何东西，包括你自己”。那时她年纪小，只当是母亲的絮叨，此刻握着这枚发烫的残牌，忽然品出了几分深意。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粗哑的喊叫，是方才那几个地痞的声音：“那小娘们肯定还在里面！搜！找到她，赏钱少不了咱们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木棍敲打砖石的 “砰砰” 声。沈青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将半枚铁牌塞进贴肉的衣襟，紧紧按住 ——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 “秘密”，哪怕是块没用的破烂，她也不想被人抢走。
庙门 “哐当” 一声被踹开，三个地痞闯了进来。为首的刀疤脸举着火折子，火光映出他满脸的狞笑：“小娘子，藏啊？我看你今儿往哪儿藏！”
另两个地痞也跟着笑起来，手里的木棍在掌心敲得 “咚咚” 响。他们显然没把这个受伤的女子放在眼里，只当是囊中之物。
沈青芜握紧了藏在身后的石块，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佛像底座。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可她不想像牲口一样被拖走 —— 萧景琰己经让她丢尽了脸面，她不能再任人宰割。
“你们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发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放我走。”
“银子？” 刀疤脸嗤笑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小娘子长得这么俊，可比银子金贵多了。跟咱们哥几个走，保你……”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驾！驾！” 远处传来骑马人的呼喝，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听起来像是…… 官兵？
地痞们的脸色瞬间变了。刀疤脸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瞪着沈青芜：“算你运气好！下次再让老子撞见，定要你好看！”
说完，他带着两个同伙慌忙从后墙的破洞钻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树林里。
破庙里只剩下沈青芜一个人，还有那摇曳的火折子滚落在地，渐渐熄灭。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死定了。
衣襟里的铁牌还在发烫，而且越来越烫，像是有团火在烧。沈青芜忍不住将它掏出来，月光下，残牌表面的铁锈竟开始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光泽，断口处甚至泛起了淡淡的银蓝色光晕，像有生命似的。
“这是……” 她瞪大了眼睛，手指不敢再碰 ——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铁牌！
就在这时，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破庙的方向而来。沈青芜的心再次悬起 —— 是真的官兵，还是地痞的同伙？
她握紧了半枚发烫的残牌，屏住呼吸，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声音，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枚捡来的残牌，即将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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