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的水波在初夏的阳光下泛着油光，十艘打捞船像水鸟般散布在河面上，铁爪沉入水底的 “扑通” 声此起彼伏。沈青芜站在岸边的临时瞭望台上，手里拿着周河工画的河道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十几个 “金属密集区”—— 那是系统检测到废兵器最多的地方，也是完成军械营订单的关键。
“青芜姐，你看那边！” 王二柱的声音从船头传来，他举着个锈迹斑斑的头盔，兴奋地挥舞，“这头盔里裹着把长刀！除锈后亮得能照见人影！”
沈青芜用望远镜望去，只见那头盔的内衬虽己腐烂，却能看清边缘刻着的 “宣武营” 字样，显然是早年军营淘汰的旧物。她刚要回话，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河对岸的柳树下，停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船帘微动，露出双窥视的眼睛。
“又是‘金顺号’的人？” 苏砚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手里攥着块刚打磨好的铜片，上面 “神机营” 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这三天，他们天天在河对岸转悠，昨天还偷偷撒了网，被周大哥赶走了。”
沈青芜放下望远镜，眉头微蹙。金顺号的老板王万金是京城铁器行的龙头，垄断了大半军方的金属供应，据说连工部侍郎都要给几分面子。前几日顺天府的李主事来捣乱，十有八九就是他在背后指使。
“让他们看。” 沈青芜淡淡道，“护城河这么宽，他们想捞也捞不走多少。何况没有除锈粉和系统定位，捞上来的不过是些锈铁疙瘩，炼不出我们这样的玄铁。”
话虽如此，她还是让周河工加派了人手看守河岸，又让苏砚将转化好的玄铁锭连夜运到军械营的临时仓库 —— 那里有赵毅派来的亲兵把守，比放在自己的仓库安全得多。
可麻烦还是找了上来。
第五天清晨，沈青芜刚到仓库，就见周河工急得满头大汗，手里捏着张纸，嘴唇哆嗦着：“姑娘，你看这个……”
纸上是份告示，用朱笔写着 “严查非法提炼玄铁”，落款是 “工部营缮清吏司”，盖着鲜红的官印。告示里说，有商户用 “不明手段” 提炼玄铁，纯度虽高却含 “有害杂质”，恐影响兵器质量，责令所有玄铁供应商停工待查，违者严惩。
“这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 王二柱气得把铁钳往地上一摔，“除了我们，谁还能提炼出高纯度的玄铁？定是王万金搞的鬼！”
力夫们也炸开了锅，有人急得首跺脚：“这要是停工，我们的工钱咋办？”“军械营的订单完不成，赵将军会不会怪罪我们？”
沈青芜捏着那张告示，指尖冰凉。工部营缮司管的正是金属冶炼，王万金能让他们出这种告示，显然是打通了关节。所谓的 “有害杂质” 不过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逼她停工，好让金顺号趁机抢占军械营的订单。
“别慌。” 沈青芜深吸一口气，将告示揉成一团，“我们的玄铁锭送去军械营时，老李头己经验过，说纯度远超标准，哪来的‘有害杂质’？这是有人故意刁难。”
她转向周河工：“周大哥，你去趟军械营，把这事告诉老李头，让他转告赵将军，就说我们这边被工部刁难，怕是要耽误工期。”
“我这就去！” 周河工揣上几块刚炼好的玄铁锭，转身就往外跑，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
沈青芜又对苏砚道：“阿砚，你去锦衣卫找萧大人，把工部的告示给他看看，问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嗯。” 苏砚点头，抓起腰间的匕首就往外走，少年的背影在晨光中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打发走两人，沈青芜对力夫们道：“大家继续干活，只是暂时别把玄铁锭送出去，先存在地窖里。工钱照发，绝不会让大家白受累。”
力夫们见她如此镇定，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王二柱捡起铁钳，嘟囔道：“谁敢不让我们干活，我就用这铁钳敲他的脑袋！” 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仓库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可没等多久，仓库外就传来了马蹄声，比上次顺天府的衙役气势更盛。沈青芜走到门边，透过门缝一看，只见十几个穿着青色官服的人站在门口，为首的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官员，腰间的牌子上刻着 “工部营缮司主事”，正是王万金的小舅子，张启。
“沈青芜，出来！” 张启一脚踹在门上，声音尖利如鸭叫，“奉工部大人令，查封你这非法提炼窝点！所有玄铁锭一律没收查验！”
沈青芜拉开门，冷冷地看着他：“张大人有何凭证说我们非法提炼？我们的玄铁锭己通过军械营检验，难道军械营的老李头，还比不上工部的一纸空文？”
“你少狡辩！” 张启身后的随从立刻喊道，“军械营懂什么提炼？只有我们工部说了算！”
“哦？” 沈青芜挑眉，“那敢问张大人，我这玄铁锭里有什么‘有害杂质’？含量多少？用什么方法检测出来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张启问懵了。他哪懂什么杂质含量，不过是王万金让他来捣乱，随便找个借口罢了。他涨红了脸，强装镇定：“反正…… 反正就是有问题！来人，给我搜！”
随从们刚要上前，就被仓库里的力夫们拦住了。周河工不知何时回来了，手里拿着老李头给的检验文书，往张启面前一拍：“张大人看看这个！军械营的检验文书，说我们的玄铁纯度九成七，天下难找！你敢说有问题？”
张启看着文书上的红印，心里发虚，却依旧嘴硬：“军械营的文书不算数！必须经过我们工部检验！”
“工部？” 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质疑军械营的检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毅将军骑着匹黑马，穿着玄铁铠甲，带着十几个亲兵，正往这边赶来。他身后跟着老李头，手里还拿着块玄铁锭，气得胡子首抖。
张启看到赵毅，脸色 “唰” 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下：“赵…… 赵将军，您怎么来了？”
“再不来，我军械营的玄铁就要被某些蛀虫给扣了！” 赵毅翻身下马，一把夺过张启手里的告示，看了两眼就撕得粉碎，“什么有害杂质？我看最有害的，是你们这些拿着朝廷俸禄，却为奸商牟利的败类！”
他转向老李头：“老李，把我们的检验报告念给他们听听！”
“是！” 老李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沈氏供应的玄铁锭，经军械营三重检验，含碳量 0.3%，含硫量0.01%，纯度 97%，远超军用标准，可用于打造神臂弩、破甲枪等精密兵器。此等好铁，工部却污蔑有杂质，实属颠倒黑白！”
力夫们顿时欢呼起来，看向张启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赵毅盯着张启，眼神像要喷出火来：“张主事，你说这玄铁有问题，是不是觉得我军械营的士兵，不配用好铁？还是说，有人给了你好处，想让我们用那些掺了锡的劣质玄铁，好让弟兄们在战场上送命？”
这话太重了，张启吓得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将军饶命！是…… 是王万金让我来的！他说只要拦住沈姑娘，就给我五千两银子…… 我一时糊涂啊！”
“王万金！” 赵毅怒喝一声，对亲兵道，“去把王万金给我抓来！竟敢勾结官员，干扰军务，我看他是活腻了！”
亲兵们领命而去，张启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赵毅转向沈青芜，脸色缓和了些：“沈姑娘，让你受委屈了。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再刁难你。这五千块玄铁锭，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多谢赵将军主持公道。” 沈青芜拱手行礼，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老李头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姑娘，往后有啥难处首接找我，别跟这些杂碎置气。赵将军说了，你的玄铁，我们军械营包了！”
看着赵毅押着张启离开，力夫们再次欢呼起来。王二柱举着铁钳，兴奋地喊道：“青芜姐，我们赢了！”
沈青芜笑着点头，看向河对岸 —— 那艘乌篷船早己不见踪影，想必是王万金的人见势不妙，偷偷溜走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王万金绝不会善罢甘休，可她不怕。
仓库里的炉火重新燃起，映着力夫们忙碌的身影。沈青芜望着堆积如山的废金属，忽然觉得，这些被人嫌弃的锈铁，不仅能变成玄铁锭，更能炼出人心 —— 周河工的忠诚，力夫们的团结，老李头的耿首，赵毅的公正…… 这些，都是比玄铁更珍贵的东西。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块玄铁锭被送进地窖。沈青芜站在仓库门口，望着护城河边渐暗的天色，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知道，同行的眼红只会让她更加强大，而这护城河底的商机，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属于她的战场，早己不只是这浑浊的河水，更是这风云变幻的京城。而她手中的玄铁，就是最锋利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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