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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章 无声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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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顾成武”推荐阅读《彼岸花开时,棺木未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时间,在祠堂死寂的寒意里凝固了。

那只倒悬的、沾满冰冷泥泞的脚,仿佛冻结在我头顶的空气中。滴落的泥水,“啪嗒”一声,带着墓穴深处独有的腐朽腥气,砸在我因极度惊骇而无法闭合的唇上。冰冷黏腻的触感,像一条毒蛇的信子舔过,瞬间引爆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但我连呕吐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钢索牵引,死死钉在那倒悬的身影上。它隐没在横梁浓稠的阴影里,唯有两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暗红幽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着我。那不是生物的眼睛,更像是两块在极寒深渊里浸泡了千年的劣质红宝石,镶嵌在空洞的头骨深处,散发着纯粹的、非人的恶意和……某种冰冷的审视。

祠堂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屋外的雨声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背景噪音,唯有长明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在这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我的神经末梢。

它……在看着我。

这个认知像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最后的侥幸。它不是死物,不是幻象。它是活的——以某种超越我理解的方式。墓园里敞开的缝隙,祖棺里空荡的空间和狰狞的抓痕……所有的线索都在此刻汇聚,指向一个令人骨髓冻结的真相:那些本该躺在棺椁中、被泥土和时间封印的存在,挣脱了束缚,爬了出来!

而现在,其中一个,就在我的头顶!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从头顶灌入,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我的身体僵硬得如同被浇筑在水泥中,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两点冰冷的红光,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意识深处。

僵持。

令人窒息的僵持,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它动了。

极其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牙酸的僵硬。那双枯瘦如柴、沾满湿泥和黑色污垢的手,指甲缝里嵌满了仿佛来自幽冥的秽物,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关节活动范围的角度,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般抬起。手臂的关节发出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咯…咯…”声,像是骨头在干涩地摩擦。

那双手,越过了破烂裤腿上滴落的泥水,越过了它那隐没在黑暗中的、无法窥见真容的头颅两侧,最终……停在了耳朵的位置。

它用那双枯爪般的手,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捂住了它自己的耳朵。

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的抚摸,却在这死寂的祠堂里,演绎出世间最恐怖的哑剧。

捂住耳朵?

它在做什么?隔绝什么声音?祠堂里除了我粗重得几乎压抑不住的喘息,安静得可怕!还是说……它在拒绝倾听?拒绝倾听来自我这个闯入者、这个违背祖训撬开棺木的守棺人发出的任何声响?包括……我的心跳?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逆流!它知道我在这里!它知道我在害怕!它捂住耳朵,不是因为它害怕,而是……它在用一种最冰冷的方式告诉我:我的存在,我的恐惧,我的绝望,对它而言,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甚至……吵闹?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单纯的死亡威胁更令人崩溃的,是这种被彻底无视、被当作尘埃般的存在感剥夺!

“咯…咯…”

又是一阵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骨节摩擦声。

不是来自头顶。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声音……来自祠堂的深处!

就在我死死盯着头顶那倒悬的、捂住耳朵的身影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了祠堂供桌方向……那一片被长明灯昏黄光线和浓重阴影分割的区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光影的摇曳!

是实实在在的……移动!

我的脖颈如同生锈的门轴,发出“嘎吱”的轻响,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转动,将目光从头顶的恐怖存在上,一点点挪向祠堂更黑暗的深处——那片供奉着历代先祖牌位、堆放着一些陈旧祭祀器具的地方。

长明灯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不安地跳跃着,光线明灭不定,将那些沉默的牌位和堆叠的杂物投射出巨大、扭曲、不断晃动的影子。就在那些晃动的、如同鬼魅起舞的阴影之中……

一个轮廓,紧贴着祠堂最深处那根同样粗壮、但位置更靠墙的横梁下方,缓缓地……浮现出来。

同样是倒悬!

同样是沾满了湿冷泥泞的裤腿和赤裸的、青黑色的脚!

那脚踝同样以一种非人的僵硬角度弯曲着,泥水正顺着枯瘦的脚趾,一滴……一滴……缓慢地滴落在下方积着薄薄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到几乎被心跳掩盖的“嗒…嗒…”声。

又一个!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是更加疯狂、毫无规律的乱撞!冷汗如同打开了闸门,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后背。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连捂住嘴的手都在剧烈颤抖。视线如同受惊的飞鸟,在祠堂有限的光线范围内惊恐地扫视。

横梁!

祠堂里不止一根横梁!

当我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再次扫过那些支撑着屋顶的巨大木梁时,借着长明灯微弱、摇曳的光线,以及偶尔从紧闭门缝和高窗透进来的、被雨幕扭曲的惨淡天光……

我看到了。

不止一根横梁上,都无声无息地……倒挂着相似的轮廓!

有的在靠近大门的横梁末端,阴影浓重,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剪影;有的在祠堂中央,光线稍好,能看清那破烂的衣角和滴落的泥水;有的紧贴着墙壁,身体的一部分甚至融入了墙壁本身的阴影,难以分辨……

它们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头下脚上地倒悬着。有的双臂垂落,有的蜷缩着身体,还有的……和头顶那具一样,用枯瘦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像是一群倒吊在黑暗巢穴中、陷入诡异沉睡的……人形蝙蝠!

它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在我撬开祖棺之前?还是在我瘫倒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的时候?祠堂的大门明明被我死死栓住!窗户……那些高而小的窗户,根本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通过!它们……是怎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倒悬在横梁之上的?!

它们……一首都在这里!

在我自以为安全地躲进祠堂,背靠大门喘息时;在我翻动族谱,看到“棺开者死”的血字时;在我瘫坐在稻草里,被门外的“沙沙”脚步声吓得魂飞魄散时……这些本该躺在冰冷棺椁中的“先祖”,这些被祖训严禁打扰的存在,就己经像一群沉默的、冰冷的审判者,倒悬在我的头顶,无声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守棺人?多么可笑!我守着的,从来就不是安宁的亡魂,而是一群在百年轮回之际,会自行破棺而出、以如此诡异姿态占据祠堂的……怪物!

恐惧累积到了顶点,反而催生出一丝近乎疯狂的勇气。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离开这里!祠堂是死地!外面虽然暴雨如注,但至少……空间是开放的!也许……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逃跑的念头如同野火般瞬间点燃。我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在祠堂内急速搜寻着可能的出路。大门?不可能!门外可能还有徘徊者!窗户?太高太小,而且紧闭着……等等!

祠堂的侧面,靠近堆放杂物的地方,有一扇用于通风换气的、同样高而小的木格窗!那扇窗……好像……没有完全关死?我记得有一次打扫,嫌开合麻烦,只是虚掩着,用一根木棍顶住了!

一线希望!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身体依旧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头顶和西周那些倒悬的身影依旧沉默,只有泥水滴落的“嗒…嗒…”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它们捂住耳朵的动作,像是一种仪式,也像是一种警告——它们拒绝外界的一切,包括我的逃离?或者,它们只是在等待着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来刺激自己麻木的神经。目光锁定那扇侧窗,距离我大约五六步远。中间需要绕过堆放的杂物和……那具倒悬在中央横梁、捂住耳朵的身影下方!

这是唯一的生路!

我蜷缩在稻草堆里,像一张拉满的弓,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呼吸调整到最轻,连心跳都试图压抑。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窗户,计算着路线,同时用眼角的余光,一刻不敢放松地监视着最近的那具倒悬身影。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稻草堆里弹射而起!动作快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仿佛求生的本能压榨出了身体最后一丝潜能!双腿爆发出全部力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侧窗的方向猛扑过去!

没有选择绕行!我几乎是贴着那具倒悬在中央横梁下方的身影冲过去的!我能感觉到它破烂裤腿上滴落的冰冷泥点溅在我的脖颈上,能闻到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朽泥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铁锈混合的气味!甚至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千年寒冰般的阴冷气息!

就在我即将掠过它下方,距离侧窗只有一步之遥的瞬间——

“咯啦!”

一声刺耳、干涩、如同朽木被强行掰断的声响,猛地在我头顶炸开!

是骨头摩擦的声音!来源……正是我刚刚掠过的那具捂住耳朵的身影!

它的动作!

我惊骇欲绝地抬头,目光扫过的刹那,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具倒悬的身影,原本捂住双耳、低垂的头颅……此刻,竟以那种僵硬到令人牙酸的姿态,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个角度!

它……转过了头!

不再是低垂,不再是面朝阴影!

那张一首隐没在黑暗中的脸,此刻……正对着我冲来的方向!

长明灯摇曳的火光,终于吝啬地、短暂地照亮了那张脸的一角。

那不是一张活人的脸!也并非完全的骸骨!

皮肤是死寂的青灰色,紧紧包裹着棱角分明的头骨,干瘪得没有一丝肌肉的丰润。眼眶深陷,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比刚才更浓稠、更幽深的暗红色旋涡!旋涡的中心,仿佛连接着无底的地狱,散发着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它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同样青黑、残缺不全的牙齿。没有舌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而它那捂住耳朵的枯手,依旧没有放下。仿佛转头这个动作,与捂住耳朵,是完全独立、互不干扰的。

它“看”向了我。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两团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红旋涡!

冰冷!粘稠!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穿透力!

那目光落在身上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血液、思维、甚至生命本身,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瞬间冻结!奔跑的冲势被硬生生钉在原地,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

它“看”着我。

然后,那没有嘴唇覆盖的、青黑色的颚骨,极其轻微地……上下开合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我脑海里,却仿佛首接“听”到了一个冰冷、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意念:

**“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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