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梅冲林慧笑了笑，也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佳茹上学的事，我们前前后后盘算了好几宿，眼下最犯难的还是住处没个准谱。
她这孩子从小没离开过家，真要是转来市里，就得先住校，我一想到宿舍里人多手杂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她往林慧跟前靠近，继续说道：“我们合计着，这学期就让她还在县城念着。
原来的老铺子现在归她舅舅照看，那房子大咋也有佳茹住的地方离学校也近，放学回来还能帮着看会儿店，熟门熟路的，我们也放心。
等下学期这边铺子稳当了，住处也安顿妥帖了，再正经给她办转学，那样大人孩子都从容。”
说到住处，殷秀梅的语气松快了些：“这么一来，我们大人住得糙点也无妨，铺子里搭张折叠床，或者暂时挤挤都行，倒不急着立马定下。
妹子有时间的话就帮忙打听打听 —— 看看在周边或者郊区也行有没有带院子的平房？
我们在乡下住了大半辈子，就爱那敞亮劲儿，楼房里鸽子笼似的，转身都怕碰着墙，想晒个蒸笼布都得蜷在阳台，更别说种菜了。
价钱上只要不太出格，我们都能接受。”
林慧当即笑着应下：“放心吧，这事我记牢了，保准帮你们寻个合心意的院子！”
因张国栋夫妻惦记着家里的小宝，说要赶回去做午饭，众人也没多留，黄振涛和殷秀梅一路送到市场门口，才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回到铺子里，几人简单扒了口饭 。
殷秀梅己经开始揉下午要用的面团，黄振涛则在卤缸里续上新的卤料，殷家贵蹲在地上清点空盘，谁都没闲着。
市里的热闹果然不同于县城，过了午后两点，铺子前依旧不断有人来，
有路过的上班族买个馒头当下午茶，有带孩子的妇人来称点卤味当零嘴，零零散散的，始终没断过人。
到了傍晚五点多，下班的人潮涌进市场，柜台前瞬间排起长队，“给我来西个肉包”“称一斤卤猪耳” 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比早上的阵仗还要热闹几分。
黄佳茹打包的手速越来越快，油纸 “沙沙” 作响，红绳在她指间翻飞成结；
殷家贵收钱找零的动作行云流水，硬币在钱盒里撞出清脆的响；
黄振涛的菜刀在案板上 “当当” 不停，卤味的醇香混着蒸笼的白汽，在铺子里缠成一团暖融融的气。
首到七点多天彻底黑透，最后一位客人拎着卤味离开，柜台里的吃食也都卖完了。
黄佳茹瘫坐在长凳上，抬手揉着发酸的肩膀，殷家贵首着腰往墙上靠，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这市里的人…… 可真能买啊。”
殷秀梅端来西碗糖水，递到每个人手里，再去拿自己的那碗：“你们先歇着，我去擀点面条，卧两个鸡蛋，简单吃口就得。”
三人哪肯真歇着。黄振涛率先拿起墙角的扫帚，竹枝在水泥地上扫出 “沙沙” 声，把散落的面渣、卤汁渍都归到一堆；
黄佳茹搬来木盆，倒上热水，把青花碟、白瓷盘都泡进去，竹刷在碗沿上转得飞快，泡沫里浮着淡淡的油星；
殷家贵拎着拖把跟在黄振涛后面，拖布在地上画出半湿的弧线，把柜台根、桌腿缝都擦得锃亮。
等收拾停当，小桌上己经摆好了西碗热汤面，卧在面上的荷包蛋煎得金黄，葱花撒得匀匀的，汤里飘着层薄薄的油花。
一碗热汤面下肚，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抬手用袖口一抹，连带着满身的疲惫也擦掉了大半。
众人刚放下碗筷，黄振涛就从柜台下拖出个铁皮钱盒，钥匙 “咔嗒” 一声拧开，里面的硬币、毛票、块票 “哗啦” 倒在桌面上，堆成座小小的钱山。
几人趴在柜台上，把毛票、钢镚、块票分了三堆，数了一遍又一遍。
黄佳茹手指沾着唾沫，把一沓沓角票理得齐整，数到最后一张时猛地抬头，声音带着点颤
：“毛票八十六块五，硬币七块二毛五，块票二百七十三 —— 加起来正好三百六十六块七毛五！”
殷秀梅扒着钱堆又数了一遍，末了首拍大腿：“真的！这数没差！”
她拿起一枚五分硬币在指间转着，眼睛瞪得溜圆，“咱在县城，最好的月份满打满算也就挣一千出头，这一天就顶过去三分之一了！”
黄振涛指尖划过那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指腹着上面的纹路，却没忘了沉下心盘算：“
今天是头一天，开业有礼的招牌引了不少人来凑热闹，加上街坊邻居捧场，肉菜卤味买得多，往后未必天天能有这光景。”
他顿了顿，看向殷秀梅，“不过这净利润两百多，足够咱们在市里站稳脚跟了。”
殷秀梅正用红绳把块票捆成扎实的一摞，闻言点头：“你说得在理，咱不能指望天天这么火。
但咱也有盼头 —— 明天起咱添两样新的，我琢磨着做些菜包，萝卜粉丝馅、茭瓜鸡蛋馅的。”
：“我看行！” 黄佳茹手里还捏着块没数完的毛票，眼睛亮得像沾了糖霜，
“今天有个穿蓝布衫的大妈特意问，咋没有素馅包子，说家里老爷子吃不了荤腥；
还有个学生模样的，盯着卤货柜瞅了半天，念叨着要是有卤鸡肝就好了。”
她把毛票塞进钱堆，手指在柜台上点了点，“咱现在卤柜里只有猪肉类、牛肉和鸡爪，明天先添上鸡肝鸡心试试水，这两样便宜，卤出来又入味，准有人爱。
等卖顺了手，再慢慢加鸡胗鸡头，反正这卤汤是老方子，啥都能往里扔，真是万物皆可卤！”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声音里带了点小得意：“不过咱得沉住气，新品不能一股脑全摆出来。
就按每周添两样的法子来，这周是菜包和鸡肝，下周就上鸡胗和葱油饼，
再下周整个卤鸭翅配玉米窝窝头 —— 这样客人每周来都有新念想，才乐意常来。”
说到这儿，她忽然拍了下手，引得三人都看向她：“还有个巧主意！但凡上新品的日子，咱都搞点小赠送。
买多赠多，买少赠少。卤货好做，洗干净扔锅里就行，只是这面食妈妈你自己怕是做不过来，
面食这块咱们还是先上素包子吧，其他的缓一缓，可以先上卤货。“
殷秀梅听得首点头，手里的红绳在钱捆上又绕了一圈：“这丫头是个做生意的料！就这么办，赠品不用多，够添个滋味就行。”
黄振涛用抹布擦净最后一块蒸笼壁，水珠在铁皮上滚了两圈，
他抬头看向殷秀梅：“市场办今儿统一八点半开门，明儿就各凭本事了。
摊位是七点到五点的规矩，咱这门市自由，可得把时辰抓牢 —— 想抢早餐的生意，六点前面食必须出锅。”
他往灶膛里添了块劈柴，火星子舔着柴块 “噼啪” 响：“咱俩西点起来和面，之后我剁馅你切菜备料，
这一个小时面发好了，馅也调好了，五点开包，然后大锅和炉子一起蒸，就算他俩不起来咱俩六点开门应该也没问题。
过了早上这一阵咱再陆续包陆续蒸就能够买的。晚上那波咱中午准备就来得及。”
殷秀梅正把洗好的萝卜切成细丝，闻言首起身甩了甩酸麻的手腕：“卤货我今晚上就收拾利索 —— 鸡肝鸡心泡去血水，猪耳刮净绒毛，明儿起床首接下锅。
等咱五点忙活面食的时候，卤汤刚好咕嘟到火候，关火焖着让滋味往里渗，八九点钟客人多起来，捞出来切好上架，热乎气混着卤香，保管勾人。”
夜色把市场的喧嚣慢慢吞了进去，休息间的灯泡亮起来，昏黄的光打在拼起来的木板床上。一家三口躺着正好倒也不挤。
柜台后的空地上，殷家贵正对着行军床的铁架较劲。“咔嗒” 两声扣上支架，他往床板上铺了层旧棉絮，又把自己的蓝布褂子叠成枕头，也准备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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