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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蒸汽炼狱 - 星尘淬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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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市第三监狱的洗衣房,是地狱的锅炉房。

震耳欲聋的轰鸣是永恒的背景音,仿佛有无数钢铁巨兽在隔壁疯狂撞击。巨大的工业滚筒洗衣机如同咆哮的史前巨兽,一刻不停地翻滚着肮脏的囚服、床单,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哐当”声。高温蒸汽如同无形的巨蟒,从管道破裂的缝隙、从敞开的洗衣机舱门里嘶嘶喷涌而出,瞬间将空气煮得滚烫、粘稠、令人窒息。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汗酸、霉变织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形成一股足以让肺叶灼伤的浑浊瘴气。

视线在这里是扭曲的。无处不在的蒸汽白雾翻滚弥漫,将昏黄的灯光切割成破碎的光柱,人影在其中晃动,如同扭曲的鬼魅。地面永远湿滑,覆盖着一层油腻腻的、混合着皂粉和污垢的泥泞。巨大的烫平机像沉默的烙铁,散发着足以烤焦皮肤的热辐射,熨斗划过湿布时发出的“嗤嗤”声,如同毒蛇的嘶鸣,尖锐地刺穿轰鸣。

陆离站在一台巨大工业洗衣机旁,负责将堆积如山的污秽织物塞进那咆哮的钢铁巨口。精神力:【0.8%】,源能:【0.11%】。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灼烧着喉咙和肺部。汗水早己不是流淌,而是如同开闸的洪水,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疯狂涌出,浸透了薄薄的囚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瘦削却异常紧绷的轮廓。蒸汽的高温如同无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他在外的皮肤,脸颊被蒸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

身体在报警。脱水带来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他的意识。肌肉在酸痛中哀鸣,每一次弯腰、拖拽沉重的湿布,都牵扯着昨夜强行镇压恨意风暴留下的内伤,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比肉体痛苦更致命的是精神的枯竭与环境的双重压制!洗衣房巨大的噪音如同精神层面的泥石流,疯狂冲刷着他本就脆弱的精神壁垒;无处不在的蒸汽和高温,则像一层粘稠的封印,极大地干扰、削弱着他那本就微弱的意识感知场!半径被压缩到可怜的两米,且模糊不清,如同高度近视眼透过布满水汽的镜片看世界。

【“环境干扰:高强度物理噪音…热辐射…水汽…综合削弱感知场效能:78%…”】

【“警告:宿主脱水状态严重!体力持续下降!精神力恢复速率:-0.005%/分钟…”】

【“建议:启动最低限度‘星尘淬体’(源能强化肌肉耐力/抗热性),否则无法完成基础任务负荷…”】

“意宇”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的通牒。启动淬体?消耗宝贵的源能?但如果不启动,他可能连这最基本的工作都无法完成,暴露虚弱,引来更残酷的打压,甚至被“铁熊”的残余或周凯那条毒蛇趁机撕咬!

别无选择!

【“指令确认:星尘淬体(基础耐力/抗性强化)启动…消耗源能:0.05%…持续时间:30分钟…”】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清凉感,如同干涸河床渗出的甘泉,瞬间从大脑深处流向西肢百骸!撕裂的肌肉纤维被强行粘合、绷紧;灼热的皮肤仿佛覆盖了一层无形的隔热膜;因脱水而狂跳的心脏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抚平,泵出的血液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凉意。身体的沉重感和眩晕感迅速消退,力量重新在疲惫的躯壳中涌现!陆离猛地一用力,将一大捆湿透沉重、散发着馊味的床单狠狠塞进咆哮的滚筒!

代价是源能储备瞬间跌至【0.06%】!精神力恢复彻底停滞!

就在他刚刚稳住身形,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和蒸汽水珠时——

“喂!新来的!磨蹭什么?想偷懒?” 一个粗鲁、带着浓浓恶意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炸响。

一个身材高大、剃着青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囚犯(刀疤强!周凯的头号打手!)推开弥漫的蒸汽,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一脸凶相的同伙。刀疤强手里拎着一根沾满污渍、湿漉漉的橡胶水管,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眼神如同打量砧板上的鱼肉,死死盯着陆离。

“凯哥说了,这台机器归你管,就得给我洗得又快又干净!这些,” 他用橡胶管狠狠一指旁边堆积如小山、散发着恶臭的、似乎是处理过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污秽床单,“天黑前,全给我搞定!洗不干净,或者耽误了老子的事…哼哼!” 橡胶管在他手里掂量着,威胁意味十足。

在陆离被极度压缩削弱的感知场边缘,刀疤强三人的情绪光谱如同三团剧烈燃烧的恶意火焰!浑浊的暗红色(暴怒)、粘稠的油绿色(贪婪)、以及…一丝针对他个人的、极其浓烈的深紫色(杀意)!他们就是冲着折磨他来的!是周凯在放风场被他“惊吓”后的报复!

陆离的心沉了下去。周凯的毒牙,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在洗衣房这种环境下,面对三个明显是亡命徒的打手,以他此刻的状态,硬拼是死路一条!

【“威胁评估:三名目标…物理攻击性强…恶意明确…环境不利…”】

【“推演模块启动…模拟对抗方案…胜率低于5%…最优策略:规避/分化…”】

“意宇”给出了冰冷的答案。硬刚不行!必须智取!利用环境!利用…他们意识中的破绽!

刀疤强见陆离沉默不语,眼中凶光更盛,狞笑着上前一步,手中的橡胶管高高扬起,作势就要抽向陆离:“哑巴了?老子跟你说话呢!”

就在橡胶管即将落下的瞬间!

陆离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在蒸汽中如同鬼魅般一矮!不是攻击,而是…装作被湿滑的地面绊倒!整个人向着刀疤强旁边那台正在疯狂喷吐蒸汽的、敞着舱门的巨大洗衣机扑去!动作狼狈而笨拙,完全符合一个被吓坏、体力不支的新人形象!

“小心!” 刀疤强下意识地惊叫一声,不是担心陆离,而是怕他撞坏机器或者溅自己一身脏水,扬起的橡胶管本能地一滞。

就是现在!

在身体失去平衡、扑向那滚烫蒸汽源的瞬间,陆离的精神力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瞬间爆发!目标不是刀疤强这个主犯,而是他左侧那个正狞笑着看戏、情绪光谱中暴怒(暗红)和幸灾乐祸(浑浊黄)交织的打手!

指令:恐惧放大!目标节点:潜意识中对高温蒸汽/烫伤的原始恐惧!联想锚定:那台正在喷吐白气的、如同巨兽喉咙的洗衣机舱门!

【“复合指令启动!目标锁定…指令:恐惧放大(高温伤害)…联想锚定:蒸汽源…消耗源能:0.03%…精神力:0.15%…”】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那名打手相对薄弱的意识节点!

“啊——!火!烫!!” 那名打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恐!他仿佛看到那喷涌的蒸汽不是水雾,而是滚烫的岩浆!看到自己整条手臂被塞进那咆哮的滚筒里搅碎!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冰寒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完全变调的尖叫,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向后弹跳躲闪!

这一躲,彻底乱了阵脚!

他惊恐后退的身体,狠狠撞在了身后另一个同样在看戏的同伙身上!那人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脚下湿滑的污垢让他重心不稳,“噗通”一声,西仰八叉地摔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和痛呼!

而刀疤强,因为陆离的“意外”扑倒和他手下突然发疯般的尖叫后退,注意力被瞬间分散!他高举的橡胶管还没来得及落下,就看到陆离“笨拙”地扑倒在洗衣机舱门旁的地上,一只手“恰好”撑在了那根从水龙头接出来、正哗哗流水的橡胶软管上!

嗤——!

一股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在陆离手掌“无意”的按压引导下,如同高压水枪般,精准地、劈头盖脸地喷了刀疤强满头满脸!

“我操——!” 刀疤强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激得浑身一哆嗦,眼睛瞬间被水迷住,咒骂声被冷水呛了回去,狼狈不堪地连连后退,胡乱地抹着脸。

混乱!

仅仅不到三秒!

三个气势汹汹的打手:一个被自己吓疯,一个被撞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一个被冷水喷成了落汤鸡!蒸汽弥漫中,场面滑稽而混乱!

陆离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沾满污泥和脏水,脸色苍白,剧烈地咳嗽着,一副惊魂未定、随时可能虚脱倒下的样子。他捂着胸口(那里是真的剧痛),眼神“惊恐”地看着刀疤强三人,声音微弱而“慌乱”:“对…对不起…强哥…地太滑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指令效果确认:目标A(打手甲)恐惧峰值:触发本能逃避…目标B(打手乙)受物理干扰摔倒…目标C(刀疤强)受环境因素干扰(冷水)…复合干扰成功!”】

【“消耗:源能0.03%…精神力0.15%…当前储备:源能0.03%…精神力0.65%…警告!储备危险临界!”】

成功了!但代价巨大!源能几乎耗尽!精神力也跌入危险区!身体强行催动“星尘淬体”和这次精神爆发的后遗症开始猛烈反噬!眼前阵阵发黑,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喘息,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敲打太阳穴!

“废物!一群废物!” 刀疤强抹掉脸上的冷水,气得七窍生烟,看着手下狼狈的样子和陆离那“虚弱不堪”的怂样,更是火冒三丈!他举起橡胶管,还想发作。

“吵什么?!” 一个冰冷、沙哑、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穿透了蒸汽和噪音,突兀地响起。

弥漫的蒸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开。

那个佝偻的身影,推着那辆装满脏污床单的手推车,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混乱的边缘。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囚服,帽檐压得很低。但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整个洗衣房沸腾的噪音都仿佛被瞬间冻结、压低了几个分贝!

是老K!

刀疤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高举的橡胶管僵在半空,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取代,油滑和凶狠荡然无存,只剩下谄媚和惊慌:“K…K爷!没…没什么!教训个不懂规矩的新人…”

老K没有看刀疤强,也没有看地上呻吟的手下,更没有看“瑟瑟发抖”的陆离。他那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缓慢而冰冷地扫过混乱的现场——那台被陆离“无意”按压过的橡胶水管,地上湿滑的痕迹,以及…陆离刚才扑倒时,手掌在满是污垢的地面上留下的、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如同星图轨迹般的指痕。

他的目光在那指痕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然后,他缓缓抬起枯瘦、布满老茧的手,指向地上那个摔得晕头转向、刚刚爬起来的打手乙,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你,把他弄脏的床单,重新洗三遍。洗不干净,今晚不用吃饭了。”

他又指向刀疤强:“你,带着你的人,滚去处理D区的垃圾。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们惹事…” 后面的话没说,但那冰冷的停顿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是!是!K爷!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刀疤强如蒙大赦,点头哈腰,拉起还惊魂未定的手下甲,拖着龇牙咧嘴的手下乙,如同丧家之犬般飞快地消失在蒸汽深处。

老K这才缓缓推起手推车,车轮碾过湿滑的地面,发出吱呀的轻响。经过陆离身边时,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陆离只是一团空气。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实质般的巨大压力,毫无征兆地轰然降临!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精神层面的恐怖重压!如同万吨海水瞬间从头顶倾泻而下,又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陆离的灵魂!

【“侦测到高强度意识压迫!强度:III级!来源:锁定目标‘老K’!”】

【“警告!精神壁垒剧烈震荡!稳定性:32%!!”】

【“源能核心受干扰!运转效率下降!!”】

噗!

陆离身体剧震,本就摇摇欲坠的他,再也支撑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在面前沾满污垢的湿床单上!刺目的猩红在灰白织物上迅速洇开!他眼前彻底被翻滚的黑雾和金星占据,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就在意识即将被那恐怖压力碾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陆离的左手,在身体失控倒下的瞬间,本能地向前一撑!手掌“啪”地一声,按在了老K手推车边缘,一个沾满污渍、毫不起眼的硬皮笔记本上!那笔记本被随意地塞在一堆脏污的床单里,只露出一个边角。

【“接触高信息密度载体!检测到微弱意识残留印记!自动启动深层信息读取(被动)…”】

【“信息流解码中…关键词:张阎…‘清洁费’…‘特殊渠道’…‘创生集团(外围)’…‘账目’…”】

【“信息片段整合:疑似典狱长张阎通过‘老K’渠道,收取来自‘创生集团’外围组织的非法资金流水记录(部分)…”】

一股破碎、混乱、带着贪婪和隐秘气息的信息碎片,如同电流般顺着接触点瞬间涌入陆离的意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碎片,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一条路径!

张阎!创生集团!非法资金!账目!

这…这就是周凯口中那个让“老K”都忌惮的、典狱长的把柄?或者说,是“老K”替张阎保管的、涉及创生集团非法交易的致命证据之一?!

也就在这信息涌入的同一刹那——

老K那如同万年寒冰般的精神重压,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推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压迫只是陆离的幻觉。只有陆离嘴角残留的刺目血迹和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K推着车,缓缓前行,消失在滚滚蒸汽之中。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陆离一眼。

【“高强度意识压迫消失…”】

【“被动信息读取结束…消耗精神力:0.1%…信息碎片己归档…”】

【“警告!宿主身体机能严重受损!源能储备:0.03%!精神力:0.55%!濒临崩溃边缘!”】

【“侦测到背景宇宙规则扰动…强度:微弱(0.17%)…来源坐标:深空象限NGC 5128…代号:‘星环’…状态:持续…活动强度:微幅上升…”】

陆离瘫倒在冰冷湿滑、污秽不堪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痛和虚脱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汗水、血水、泥污混合在一起,让他狼狈得像一条濒死的野狗。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

但他沾满污血和污泥的左手,却死死地、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那硬皮笔记本粗糙、冰冷的触感,以及那惊鸿一瞥的信息碎片带来的、足以焚毁一切黑暗的炽热光芒!

代价惨重。

星尘几近熄灭。

但在蒸汽炼狱的尽头,在掠食者的注视下,他抓住了一缕光。

一缕,足以撬动整个深渊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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