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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微光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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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月光如同吝啬的施舍,透过高窗粗大的铁栏,在牢房污秽的水泥地上投下几道惨白、扭曲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牢狱永恒的气息:霉烂、铁锈、便溺的馊味,还有墙角渗水的湿冷。绝对的寂静笼罩着深夜的囚笼,只有远处不知哪个牢房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或是某个犯人梦魇中的呓语,更衬得这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令人窒息。

陆离盘膝坐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背靠着粗糙、布满刻痕的墙壁。他双眼紧闭,胸膛随着悠长而微弱的呼吸缓缓起伏。精神力储备:【1.5%】。源能储备:【0.35%】。这两个数字,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烛火,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他孤注一掷的资本。

经过洗衣房地狱般的劳作和持续的“星尘淬体”,肋骨骨裂的修复进度艰难地爬升到了75%,身体的虚弱感略有缓解。但力量…掌控“意宇”主动干预的力量,依旧如同镜花水月。食堂那次借力打力的成功,充满了侥幸和巨大的代价。他需要更精准、更可控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缕微光。

目标,就在眼前。

一只灰褐色的老鼠,体型不大,却异常灵活。它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被污水锈蚀出的孔洞中探出头,绿豆般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而贪婪的光。它翕动着粉色的鼻尖,仔细嗅探着空气中残留的食物气息(可能是昨天掉落的馊面包屑),细长的胡须微微颤动。确认安全后,它才小心翼翼地钻出洞口,贴着冰冷的墙根,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窃贼,快速窜向牢房另一侧——那里,靠近便溺桶的角落,堆积着一些潮湿发霉的草屑,是它可能的食物来源或巢穴所在。

在陆离此刻被动维持的、半径一米的意识感知“气泡”中,这只老鼠的存在感微弱得像一粒尘埃。它的“情绪光谱”呈现出一种极其原始、混沌的、如同浅灰色泥浆般的色泽。其中混杂着本能的警惕(微弱的淡紫色光晕)、对食物的渴望(浑浊的油绿色丝线)、以及探索环境的安全感(微不可察的土黄色)。结构松散,节点模糊不清,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

就是它了。

陆离缓缓睁开眼。幽暗的光线下,他的瞳孔深处,那点幽蓝的星芒无声地亮起,如同宇宙深寒中的恒星,锁定了那只在阴影中移动的灰影。

主动意识干预…恐惧暗示…目标锁定…

指令在意识中下达的瞬间,陆离感觉自己的精神核心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压缩!所有的杂念被强行驱散,全部的注意力如同被聚焦的激光束,死死锁定在那只老鼠身上,更精确地说,是锁定在它那团混沌浅灰情绪光谱中,代表“警惕”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淡紫色光晕上!

【“主动意识干预启动…目标:情绪节点(警惕/恐惧)…指令:放大…强度:一级…源能引导…精神力输出:集中…”】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涟漪,以陆离的意识核心为原点,无视了物理空间,精准地投射向目标!这过程并非无声无息,在陆离的感知中,如同强行将一根无形的、由他自身精神力凝结的“探针”,刺入一片粘稠、混沌、结构极其原始的“意识泥沼”!

阻力!难以想象的巨大阻力!

老鼠的意识结构太过低等原始,情绪节点模糊不清,如同隐藏在浓雾中的沙粒。陆离的“精神探针”刺入的瞬间,感受到的不是清晰的“靶点”,而是一片混沌的、充满本能反应的“意识泥浆”。它没有清晰的思维逻辑,只有最基础的条件反射和生存本能。想要在这片混沌中精准找到并放大那一点“警惕/恐惧”,难度远超想象!如同试图在狂风巨浪中用一根细线去穿一枚漂浮的针孔!

“呃…” 陆离的额头瞬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太阳穴突突首跳,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大脑像是被塞进了高速运转的砂轮机,剧烈的眩晕感和针扎般的刺痛疯狂冲击着他的神经!精神力储备的读数如同雪崩般飞速下跌:【1.5%】→【1.2%】→【0.9%】→【0.7%】!

消耗!远超预期的恐怖消耗!仅仅是维持这“精神探针”的存在和定位,就几乎抽干了他刚刚恢复起来的精神力量!

不能放弃!

陆离死死咬住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他集中全部意志,如同驾驭着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倾覆的小舟,艰难地操控着那根“精神探针”,在那片混沌的浅灰泥沼中疯狂地搜寻、感应、捕捉那代表“恐惧”的微弱频率…

找到了!

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淡紫色波动!

就是它!

陆离眼中星芒爆闪!凝聚最后的精神力,如同将弓弦拉至满月,对着那点微弱的淡紫色波动,狠狠“拨”了下去!同时,引导着仅有的一丝源能(0.05%)附着其上,试图强化效果!

【“指令执行!消耗源能:0.05%…精神力消耗:0.8%…当前储备:源能0.3%…精神力:0.0%!”】

“吱——!!!”

就在陆离精神力和源能同时剧烈消耗的刹那,那只原本在墙角谨慎摸索的老鼠,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到!浑身灰褐色的毛发瞬间炸起!小小的身体猛地弓成一个夸张的弧度!绿豆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惊恐!它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凄厉惨叫!紧接着,西只爪子在地面上疯狂地扒拉,带起一阵尘土,以快如闪电、完全失控的速度,朝着来时的墙洞方向亡命逃窜!慌不择路中甚至一头撞在旁边的铁质便溺桶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也毫不停留,瞬间消失在那个漆黑的孔洞之中!

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陆离!他身体一晃,差点首接瘫倒在地。眼前彻底被翻滚的黑斑和金星占据,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的脑髓!精神力彻底枯竭(0.0%)带来的空虚感,比肉体上的剧痛更加可怕,仿佛灵魂被彻底抽离,只剩下一个不断下坠的空壳!冷汗如同瀑布般浸透了他的囚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

【“主动意识干预(恐惧放大)效果确认…目标生物反应:强烈应激(逃跑)…持续时间:1.7秒…效果衰减速率:极快…”】

【“警告!精神力枯竭!源能储备:0.3%!神经系统严重过载!建议:立即终止所有活动!深度休眠恢复!”】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丧钟。1.7秒…仅仅吓跑了一只老鼠1.7秒?消耗了他0.8%的宝贵精神力和0.05%的源能?这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就在陆离被巨大的挫败感和生理上的极致痛苦淹没,意识即将再次沉沦之际——

【“分析干预失败主因:”】

【“一、目标生物意识结构:过于原始低等(啮齿类)。情绪光谱混沌,核心节点模糊不清,缺乏清晰的思维逻辑与情感层级。强行干预如同以巨锤击打流沙,能量逸散严重,效率低下(预计低于5%)。”】

【“二、宿主操作熟练度:严重不足。精神力输出存在巨大冗余与浪费(逸散率>75%),能量引导路径粗糙,未能形成高效共振。如同原始人试图操作精密激光切割器。”】

【“三、能量利用率:极低。星尘I级本源能量层级过低,对低等生命意识体的‘杠杆效应’微乎其微。需更高阶能量或更精微操控。”】

【“核心结论:对低等生命体进行精细情绪干预,性价比极低,严重不推荐。建议优先选择意识结构更清晰、情绪节点更明确的高等智慧生命体(如人类)作为练习与实战目标。效率预计提升:500%以上。”】

冰冷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灭了陆离心中的挫败火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明悟。

人类!

“意宇”的分析清晰地指向了目标——拥有更复杂、更清晰意识结构的人类!他们的情绪光谱色彩分明,节点清晰(如愤怒的猩红、恐惧的淡紫、贪婪的油绿),如同结构精密的仪器,更容易找到“撬动”的支点!虽然难度更大(意识壁垒更强,精神力消耗可能更高),但效率和可控性远非低等生物可比!

陈锐虚伪的笑容,周凯鬼祟的身影,铁熊暴虐的双眼,还有那个贪婪的“老K”…一个个清晰的人类面孔在陆离因剧痛而模糊的视野中闪过。他们的情绪,他们的弱点…才是“意宇”力量最合适的舞台!

“嗬…嗬…” 陆离艰难地喘息着,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但他眼中那点幽蓝的星芒,在极致的痛苦和巨大的消耗下,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寒冰,爆发出更加锐利、更加坚定的光芒!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目光投向墙角那个老鼠消失的漆黑孔洞。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几分钟,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悉悉索索…

那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再次响起。

一点灰褐色的鼻尖,带着无比的警惕,再次从那漆黑的孔洞中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绿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仔细扫描着牢房内的每一寸空间。确认没有那让它魂飞魄散的“无形恐怖”后,贪婪最终战胜了残留的惊悸。

那只老鼠,去而复返。

它再次沿着墙根,带着比之前更加谨慎、却依旧无法抑制贪婪的姿态,快速窜向那个散发着霉味的角落,继续它的觅食之旅。仿佛刚才那场让它亡命逃窜的极致恐惧,只是一场短暂而荒诞的噩梦。

陆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那只重新活跃的老鼠,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疲惫与冰冷嘲讽的弧度。

微光的试探,代价巨大,成果微乎其微。

但失败的尘埃落定,却清晰地勾勒出了通往力量殿堂的第一级阶梯——那属于人类意识的、复杂而清晰的迷宫入口。

他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不再看那只老鼠。将残存的所有意识沉入黑暗,遵循“意宇”最后的指令,进入最深沉的恢复性休眠。源能(0.3%)缓慢流淌,滋养着枯竭的精神和受损的身体。头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

在意识沉沦的深渊边缘,【“侦测到背景宇宙规则扰动…强度:微弱(0.15%)…来源坐标:深空象限NGC 5128…代号:‘星环’…状态:持续…”】的冰冷提示,如同宇宙的背景低语,再次轻轻拂过。

星尘微光,在失败的低谷中,看清了前行的方向。进化之路,从洞悉“人心”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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