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马车一路南下，越是靠近福建，地貌风情与北方迥异。山峦叠翠，溪流纵横，空气湿热，言语渐侬。 抵达福州城时，己是半月之后。 福建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合称三司）以及市舶司的官员早己收到消息，在官驿等候。 为首的是一位笑容可掬、体态微胖的官员，乃是福建布政使司左参议，姓钱，名友德。 “这位想必就是京城来的林郎中吧？下官福建布政使司左参议钱友德，恭候多时了！林郎中一路辛苦！”钱友德热情地上前拱手，态度谦恭得近乎谄媚。 他身后一众官员也纷纷上前见礼，言语间极尽奉承，说什么“久仰林郎中数据大家之名”、“陛下钦点，必是栋梁之材”、“福建账目得林郎中核查，实乃幸事”云云。 林枫被这过分的热情弄得有些不适，但面上依旧保持客气：“钱参议言重了，下官奉旨办差，还需诸位同僚多多协助。” “应当的，应当的！”钱友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馆舍早己备好，林郎中一路劳顿，今日先好生歇息，明日下官再为您接风洗尘！”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陷入了各种宴会和“情况介绍”的包围中。 钱友德等人几乎是全程陪同，顿顿盛宴，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还有歌姬助兴。席间绝口不提正事，只是不断吹捧林枫和京中大佬，打听朝廷风向。 每当林枫试图将话题引向粮储账目，钱友德便以“不急不急”、“林郎中先熟悉风土”、“账目繁多，需慢慢整理”等借口搪塞过去。 林枫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陪着他们虚与委蛇。 【果然是糖衣炮弹先砸过来！想把我喂饱了、哄迷糊了，好方便他们做手脚？】 他一边应付着，一边暗中观察。 他发现，这些官员虽然表面热情，但眼神深处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审视。尤其是市舶司的提举太监王振（非明朝中叶那个王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柔的中年太监，话不多，但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让林枫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上。 几次提出想去码头或仓库看看，也都被以“近日有风浪”、“正在清点”等理由婉拒。 林枫也不强求，他知道，对方这是在试探他的底细和态度。 这天夜里，他借口不胜酒力，早早回到官驿房间。 关上房门，他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眼神恢复清明。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零星灯火，那是港口的方向。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 他想起离京前朱元璋的交代——明查粮账，暗访走私。 粮账明显被对方看得紧，短时间内难以突破。或许，可以从走私线索入手？ 他对福建的走私情况一无所知，但有一个地方，或许能打听到一些边缘消息——市井酒肆。 想到这里，花无缺与小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换了身不起眼的常服，悄悄从后窗翻出官驿，融入了福州城的夜色中。 福州城贸易繁盛，夜市颇为热闹。林枫找了一家人声鼎沸、各色人等混杂的大酒肆，在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本地米酒，几样小菜，竖起了耳朵。 周围食客的谈话声、吹牛声、行酒令声混杂在一起。 听了半晌，大多是些生意经、风月事，并无有价值的信息。 就在他有些失望时，邻桌几个穿着短褂、皮肤黝黑、像是常跑船的人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妈的，最近‘鬼头湾’那边查得忒紧！上次那船货差点折进去！”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听说京城来了个大官，专门查账的…” “怕个鸟！天高皇帝远！再说了，咱们那点散碎生意，入得了人家的眼？真正的大头…哼，都在‘逍遥岛’呢！” “逍遥岛？那可是‘五峰船主’的地盘！谁敢查？” “五峰船主算个屁！听说最近来了条过江龙，势头猛得很，连五峰船主都要让三分…” “过江龙？什么来头？” “不清楚，神秘得很！只知道出货阔绰，路子极野，倭刀、南洋香料、甚至弗朗机人的火铳都能弄到！” … 林枫听得心中一动！ 鬼头湾？逍遥岛？五峰船主？过江龙？ 这些地名和绰号，显然指向了活跃在福建外海的走私势力！尤其是那条“过江龙”，听起来格外神秘，而且能量巨大！ 他正想再仔细听听，那几人却似乎意识到失言，匆匆结账离开了。 林枫记下这几个关键词，也准备离开。 刚走出酒肆没多远，进入一条昏暗的小巷，忽然，前后巷口被人堵住了！ 西五个手持短棍、面色不善的汉子围了上来，眼神凶狠。 “小子，听着耳生啊？哪来的？打听那么多想干嘛？”为首一个刀疤脸恶狠狠地问道。 林枫心里一沉！ 【被盯上了！这福州城，果然是龙潭虎穴！】 他强作镇定：“几位好汉怕是认错人了？我就是个过路喝酒的…” “少他妈废话！哥几个看你半天了！鬼鬼祟祟，不像好人！搜他！”刀疤脸一挥手，几人就要上前。 林枫暗叫不好，手下意识摸向怀里，那里有妻子给的药粉和…那块暗牌！ 但一旦用了暗牌，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 几声极轻微的破空声响起！ 那几名汉子惨叫一声，手腕被什么东西击中，短棍叮当落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墙头掠下，剑光一闪，精准地架在了刀疤脸的脖子上！ “滚。”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 是冷月！ 刀疤脸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逃走了。 冷月收起剑，看了林枫一眼：“打听得挺投入？” 林枫松了口气，苦笑道：“冷月大人，您再晚来一步，我就得提前动用陛下的暗牌了。” “跟我来。”冷月不多言，转身走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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