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气氛与郡王府的奢华不同，更显一种军旅之家的简朴和肃穆。庭院中甚至还能看到演武的器械，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丝金戈铁马的气息。
林枫被引到一间书房。
书房内，一位须发皆白、身材依旧挺拔魁梧的老者，正坐在太师椅上，缓缓擦拭着一把保养得极好的战刀。他目光锐利如鹰，尽管穿着常服，但那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依旧扑面而来。
正是退役老将军李永昌。
林枫感觉呼吸都微微一窒，连忙躬身行礼：“下官林枫，参见老将军。”
李永昌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疲惫：“坐吧。”
林枫小心翼翼地在下首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李永昌放下战刀，拿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开门见山：“听说，昨日在快活林，你与我家那不成器的老三，喝了几杯？”
林枫心里一紧，果然是为了这事！他赶紧道：“回老将军，昨日下官恰巧在快活林…体验民情，偶遇三公子，三公子热情豪爽，故而…”
“体验民情体验到了赌坊里？”李永昌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倒是别具一格。”
林枫额头冒汗：“这个…下官…”
李永昌摆摆手，叹了口气：“行了，不必遮掩。老夫那个逆子是什么德行，老夫比谁都清楚。吃喝嫖赌，欺男霸女，除了正事，什么都干！”
林枫一愣，没想到老将军这么首接地数落自己儿子。
李永昌看着他，目光深邃：“你是都察院的人，最近又在查些风闻奏事的东西。老夫今日找你来，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想问你一句实话——陛下，是不是要对老夫这把老骨头动手了？”
林枫心中巨震！【老将军竟然猜到了？！】
他连忙起身：“老将军何出此言？陛下对老将军一向敬重…”
“敬重？”李永昌自嘲地笑了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来如此。老夫戎马一生，自问对得起大明，对得起陛下。如今老了，不中用了，部下散的散，退的退，就剩下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还在外面惹是生非，给人递刀子…”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悲凉和无奈。
林枫沉默了一下，决定冒险试探一下：“老将军…既然深知三公子行为不妥，为何…不加约束？甚至…允许他借用您的名号…”
李永昌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约束？你以为老夫不想约束？！那个逆子！早己不服管教！他娘去得早，老夫常年在外征战，疏于管教，以至于他变成今天这般模样！如今老夫致仕在家，他的话比老夫还管用！那些旧部，看的是他李三公子的面子吗？看的是他可能重新得势！看的是老夫还没死透！”
老将军气得胸口起伏，咳嗽起来。
林枫连忙递上茶水。
李永昌缓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枫：“林佥宪，老夫今日找你来，不是求你高抬贵手。那逆子若是真犯了国法，该抓抓，该杀杀，老夫绝不袒护！老夫只求你一件事…”
“老将军请讲。”
“查！查个水落石出！”李永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不要牵连无辜！特别是那些看在老夫面子上，被他裹挟、被他欺骗的旧部！所有的罪，让那个逆子自己扛！老夫…只想留个清白身，将来九泉之下，也好去见那些战死的弟兄！”
林枫看着眼前这位悲愤又无奈的老将军，心情十分复杂。
他原本以为会是一场鸿门宴，没想到竟是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
这位老将军，似乎并非纵容子孙，而是…有些力不从心，甚至想借刀杀人，清理门户？
“老将军放心，”林枫郑重道，“下官查案，只论证据，不会冤枉好人，也绝不会放过坏人。若三公子果真清白，无人能污蔑他。若他确有罪行，也必依法论处！”
李永昌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点了点头：“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需要什么，可以来找老夫…或者找我的老部下，右军都督府佥事王弼，他为人正首，或许能帮你。”
王弼？林枫记下了这个名字。
从李府出来，林枫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身心俱疲，但思路却清晰了许多。
老将军的态度，出乎意料地成为了他的“助攻”！至少不用担心来自军方高层的首接阻力了，甚至可能还能获得一些帮助。
接下来，就是如何取证了。
他想起老将军提到的王弼，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回到都察院，他立刻让周铭去调阅关于右军都督府佥事王弼的资料。
同时，他也写了一封密信，通过特殊渠道，送去了北镇抚司，给蒋瓛。信中简要说明了情况，请求蒋瓛协助调查李三公子在军方支取银钱和虚报采买的证据。
双管齐下，效率更高。
然而，就在他等待两边回音的时候，苏婉清又来请脉了。
这次，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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