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七章：泵站大崩解
锈蚀的通风管道像垂死的巨蟒盘踞在穹顶，每一次喘息都喷出带着机油腥味的白雾。哇酷洞的指尖抠进管道缝隙，腐锈的金属屑簌簌落下，在他缠着星环碎裙布的左眼前划出细密的金线。下方百米处，秩序泵站的轰鸣如同宇宙的肠胃在剧烈蠕动。
“这鬼地方，”屠夫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比老子前女友的唠叨还吵。”他那只新接的肉肢义手正扒在一条冷凝管上，暗红色的肌肉纤维像蚯蚓般蠕动，末端骨刺深深扎进金属管壁。义手手背上嵌着的半颗水晶——星环力量的残留物——正随着泵站的节奏明灭闪烁，活像熬夜加班的程序员桌上那盏苟延残喘的台灯。
哇酷洞没吭声。他的左眼透过锈迹斑斑的格栅，死死盯着下方。那是一片光的刑场。
数百根粗壮的透明导管从穹顶垂落，像贪婪的水蛭吸附在中央平台。平台上，星环的身体几乎融进了刺目的银光里。她的轮廓在强光中模糊不清，只有几缕银发还在光流中无力地飘荡，像溺水者最后的挣扎。精纯的秩序能量被强行抽离，化作液态的银丝，顺着导管奔腾向上，汇入头顶那台山峦般庞大的多级离心泵。泵体由无数旋转的晶柱构成，每一次轰鸣都让整个地下空间震颤，喷出的高压秩序流在输送管道里撞出火车汽笛般的尖啸。
“稳如老狗？”屠夫嗤笑一声，肉肢的骨刺在管壁上剐蹭出刺耳声响，“你小子现在抖得跟帕金森晚期似的。”
哇酷洞确实在抖。不是恐惧，是愤怒像沸腾的熵流在他血管里冲撞。他右眼的伤口在裙布下突突跳动，每一次泵机的轰鸣都像锤子砸在太阳穴上。视野边缘，渊瞳的视觉界面疯狂刷着红色警告：
【警告：高浓度秩序力场压制！】
【渊瞳活性受抑：73%...75%...】
【建议：远离！或启动‘摆烂模式’进入节能休眠...】
他狠狠闭了下左眼，再睁开时，那点金光更锐利了几分。“闭嘴，”他声音沙哑，“看到控制台了吗？三点钟方向，那排闪着绿光的齿轮组。”
屠夫那只完好的眼睛眯了眯，肉肢义手调整角度，骨刺尖端像天线般微微震颤。“看到了，跟老式服务器机房似的，一堆绿灯闪得人眼瞎。旁边还杵着俩铁罐头，晶歌会的保安？啧，盔甲擦得比老子吃饭的碗还亮。”
“不是保安，”哇酷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铁锈和血腥味，“是‘秩序之握’，自律型防卫单元。看见他们手臂上那转得跟电风扇似的圆锯没？专切闯入者的网线——我是说，神经束。”
屠夫啐了一口：“花里胡哨。老子当年在‘血色黎明’佣兵团，这种铁皮罐头都是论斤卖的废铁。”
“废铁也能把你新装的‘原装手’剁成饺子馅。”哇酷洞深吸一口气，泵站混杂着臭氧和金属灼烧的空气呛得他肺疼，“听着，老屠，我数三下，你去给那俩电风扇找点麻烦。动静越大越好。”
“哈！就等你这句话！”屠夫咧嘴，露出被酸液腐蚀过的黄牙，“老子早看那俩亮闪闪的灯泡眼不顺眼了！”他肉肢的肌肉猛地绷紧，骨刺尖端“咔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微型发射舱。“尝尝老子的‘物理降噪弹’！”
“三！”哇酷洞的左眼锁定了目标齿轮组——一组首径超过两米的巨大传动齿轮，正带动着抽取星环能量的主泵轴疯狂旋转。绿色的状态指示灯在上面欢快地跳跃，像在嘲讽他们的无力。
“二！”他右手虚握，一缕粘稠如沥青的黑色熵流从掌心渗出，带着不祥的嘶嘶声。这力量依旧狂暴，但经过冥匠的地狱式训练和星环残存秩序的微妙调和，己不再是完全失控的野兽。它在他意念的牵引下，艰难地凝聚、塑形。
屠夫肉肢的发射舱里，一颗由锈蚀金属碎屑和过期能量电池粗暴焊接而成的球体开始嗡嗡震动，散发出报废家电特有的焦糊味。
“一！”
“走你！”屠夫低吼，肉肢猛地一甩。那颗“物理降噪弹”划出一道冒着黑烟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向下方一名“秩序之握”的头盔。
“敌袭！未授权生命体！执行净化协议 Alpha！”被砸中的防卫单元发出呆板的电子音，头盔上亮起刺目的红光，手臂上的高频圆锯瞬间加速到残影状态，发出喷气引擎般的尖啸。它甚至没看飞来的“导弹”一眼，圆锯一挥——
轰！
金属碎屑、半融化的电池液和刺鼻的黑烟猛地炸开，糊了那台“秩序之握”满头满脸。绿色的冷却液混合着黑色的油污从它锃亮的头盔上淌下，圆锯被卡住的碎屑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和火花。
“哈哈哈！中招了吧傻大个！”屠夫在管道上乐得首拍大腿（肉肢），“这‘过期电池糊脸套餐’味道如何？五星好评返现五毛哦！”
另一台“秩序之握”立刻转向同伴，似乎在进行故障扫描。就在这瞬间！
哇酷洞右手猛地挥出！那道凝聚成形的熵流不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化作一柄扭曲、不断自我吞噬又重组的巨大扳手虚影，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砸向那组高速旋转的绿色齿轮！
“给老子——卡住！”
黑色扳手虚影与旋转的金属齿轮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宇宙在磨牙的金属扭曲声。刺目的火花如同节日的烟花般疯狂迸射，瞬间照亮了泵站昏暗的角落，也映亮了控制台后一张惊愕的脸——某个穿着晶歌会技术员制服、正偷摸刷着内部论坛“吐槽上司”版块的年轻男人。
“滋啦——嘎吱——！！！”
高速旋转的齿轮组像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绿色的状态指示灯疯狂闪烁，从代表“运行良好”的翠绿，跳向“轻微过载”的橙黄，最后定格在刺眼欲滴、如同甲方最后通牒般的血红色！
【警告！主泵轴传动受阻！】
【警告！压力阀值突破临界点！】
【错误代码：0xDEADBEEF (死牛肉？)】
【建议：立即停机检修！否则将触发‘老板震怒’级事故！】
冰冷的电子警报声响彻泵站，盖过了泵机的轰鸣。
“卧槽！什么情况？！”控制台前的技术员吓得手一抖，光屏上刚打好一半的吐槽贴《论我司食堂的合成肉疑似来自前任主管》瞬间发送了出去。他手忙脚乱地去拍控制台上的紧急制动按钮。
晚了。
被强行卡住的齿轮组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主泵轴积蓄的庞大动能无处宣泄，泵体内被压缩到极限的液态秩序能，如同憋屈了十年的社畜终于逮到机会，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轰隆隆——！！！
不是爆炸，是宣泄！是决堤！
靠近主泵体的数根粗大输送管道，在内部恐怖的压力下，如同被吹爆的气球般猛地炸裂！银色的、蕴含着磅礴秩序力量的液体，如同挣脱束缚的银河，狂暴地喷涌而出！
嗤——！！！
高压液态秩序能冲击在冰冷的金属墙壁、管道和地面上，瞬间汽化！不是水蒸气，而是璀璨的、带着神圣气息的银色光雾！这些光雾并未消散，反而在泵站内疯狂地凝结、生长！
被喷溅到的锈蚀管道，瞬间覆盖上一层剔透的秩序水晶，像给烂铁管镶了钻。
一滩残留的机油，在银光冲刷下，眨眼间开出一丛丛冰晶般的金属花朵，花瓣锋利如刀。
就连地上散落的螺母和螺丝，也像被施了魔法，原地跳起了华尔兹，相互组合、拉伸，眨眼间长成了一棵棵微型但枝桠狰狞的“钢铁盆景”！
整个泵站的下层区域，在几个呼吸间，变成了一片光怪陆离、既神圣又诡异的“彩虹瀑布”与“金属丛林”！银色的光雾弥漫，折射着水晶和金属的冷光，将空间切割成无数梦幻而危险的碎片。
“卧槽！这特效…五毛钱绝对做不出来！”屠夫看得目瞪口呆，连肉肢义手都忘了动，“星环丫头这‘洗澡水’劲够大的啊！”
“别贫了！”哇酷洞吼道，左眼死死盯着中央平台。管道破裂，能量泄露，抽取星环的力量骤然减弱。平台上那刺目的银光黯淡了许多，星环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晰。她像一片羽毛般在冰冷的金属台上，银发铺散，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半透明质感，皮肤下仿佛有细密的冰裂纹在蔓延。她艰难地抬起眼皮，那双曾如星云般璀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却准确地望向了通风管道的位置，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疲惫到极点，却又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救人！”哇酷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率先沿着管道向下攀爬。屠夫骂骂咧咧地跟上：“妈的，就知道使唤伤残人士！工伤认定书你给老子签啊！”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两台“秩序之握”一台被“物理降噪弹”糊脸死机，另一台则被疯长的“钢铁盆景”缠住了脚踝，高频圆锯正疯狂地切割着那些不断生长的金属枝条，火花西溅，警报声和金属摩擦声混成一锅粥。控制台那边更是乱成一团，技术员手忙脚乱地试图关闭失控的次级阀门，屏幕上各种错误弹窗疯狂弹出：
【冷却单元B-7离线！原因：被不明水晶包裹！】
【压力传感器C-3数据异常！检测到…金属花在开放？】
【警告！3号次级泵体过热！建议：投喂冰镇啤酒或启动自毁程序？】
【系统提示：您有新的内部论坛回复@技术狗007：食堂合成肉实锤了！据说是用前任主管的…（内容己屏蔽）】
哇酷洞和屠夫如同两道鬼影，在弥漫的银色光雾和疯长的金属植物间穿梭。屠夫那只肉肢义手此刻成了开山利器，骨刺挥舞间，将挡路的、还在生长的金属藤蔓劈开。哇酷洞则集中精神，左眼渊瞳的金光锁定着星环的方向，右手不断弹出一缕缕细若游丝的熵流，精准地击打在沿途仍在喷涌高压秩序能的管道裂口上。黑色熵流与银色秩序能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强行将裂口暂时“焊”住。
“这活儿…比通我家马桶还费劲！”哇酷洞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每一次使用熵流压制秩序能的反冲，都像有根烧红的针在他脑子里搅动。视野里的警告刷得更快了：
【熵流输出过载！神经疼痛指数：85%…90%…】
【警告！右眼伤口熵化污染加剧！视力受损：32%…】
【系统建议：启动‘躺平模式’，放弃治疗…】
“少废话！”他低吼一声，强行压下不适，一个翻身跃下最后一段管道，落在中央平台边缘。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鞋底传来。几步之外，就是星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咔啦啦！！！
头顶传来令人心悸的断裂声！一根被下方喷涌的秩序能反复冲刷、又被上方泵体剧烈震动所折磨的巨型钢梁，终于不堪重负！它带着刺耳的金属哀鸣，从几十米高的穹顶轰然坠落！断裂处闪烁着过载的红光，如同死神的独眼！
钢梁的目标，不偏不倚，正是刚刚落地、背对着坠物的哇酷洞！那庞大的阴影带着毁灭的风压，瞬间笼罩了他！
“小心！！”平台上，星环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微弱的惊呼。
“操！”屠夫离得稍远，目眦欲裂！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那只完好的、肌肉虬结的右臂猛地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斜冲出去！肉肢义手在前，骨刺对准了哇酷洞的后背——不是攻击，而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开！
时间仿佛被拉长。
哇酷洞听到了背后的风声和断裂声，也听到了屠夫的怒吼。他想躲，但连续使用熵流带来的剧痛和虚弱让他的身体慢了半拍。他只能下意识地回头，瞳孔中倒映着那根裹挟着死亡气息、越来越近的锈红色巨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屠夫撞到了他！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后方传来，哇酷洞感觉自己像被一辆泥头车蹭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飞扑出去！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撕裂声响起。
时间恢复流动。
哇酷洞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他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的一幕让他血液瞬间冻结。
屠夫代替他，站在了他刚才的位置。那根断裂的、末端还闪烁着红光的巨型钢梁，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从屠夫那只完好的、肌肉发达的右臂肩胛处，斜着贯穿而入！鲜血如同爆裂的水管般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屠夫半边身体和他脚下银光流转的平台！钢梁的末端深深扎进平台，发出沉闷的震颤。
屠夫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凶悍和戏谑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茫然取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透出的、沾满鲜血和锈迹的钢梁尖端，又抬头，看向被撞飞出去的哇酷洞，嘴巴张了张。
“咳…咳咳…”鲜血从他嘴角涌出，但他居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却带着熟悉的、死鸭子嘴硬的腔调：
“妈的…这下…工伤…得算你…小子头上了…”
哇酷洞的大脑一片空白。泵站的轰鸣、警报的尖叫、金属生长的咯吱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眼里只剩下屠夫胸前那截狰狞的钢梁，和喷涌的、刺目的鲜红。
“老…屠…”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
屠夫的身体晃了晃，那只完好的眼睛开始失去焦距。他试图用那只肉肢义手去撑地，但义手只是徒劳地抽搐着。贯穿伤带来的剧痛和失血，正迅速剥夺他的意识。
“发…发什么呆…”屠夫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喘息，“救…星环丫头…老子的…工伤补贴…不能白瞎…”
说完这句，他眼中的光彻底涣散，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轰然向前栽倒！被钢梁贯穿的身体砸在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与平台上流淌的银色秩序能混合，形成一种妖异而残酷的粉紫色。
“屠夫——！！！”
哇酷洞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带着绝望的破音，在光怪陆离、轰鸣震天的泵站废墟中，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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