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一章：断臂的医疗费
深渊跳蚤市场的空气，像是一锅熬了三百年的劣质机油混着腐烂的星兽内脏，浓稠得能当防毒面具用。光线更是吝啬，只有嵌在生锈管道壁上的荧光苔藓，散发着病恹恹的绿光，勉强勾勒出“锈蚀胃袋”这个地下黑市的轮廓——一个由废弃星舰胃液舱改造的巨大腔体，内壁覆盖着厚厚一层半凝固的、散发着酸腐味的粘液泡。商贩们就泡在这些粘液里，像一群怪异的深海生物，叫卖着各种来路不明的“宝贝”。
“瞧一瞧看一看！祖传的‘哭丧扳手’，自带BGM，拧螺丝自带哀乐效果！只要50残片！”
“刚出炉的‘骂街螺丝刀’，专治不服！怼甲方神器！80残片拿走！”
“新鲜捕获的‘摸鱼藤壶’，贴在工位上，老板看你永远在认真工作！跳楼价30残片三个！”
吆喝声、砍价声、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发出的哭泣、咒骂、打鼾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交响乐。
在这片混乱的中央，一个由报废引擎盖临时搭成的“手术台”格外醒目。屠夫仰面躺在上面，脸色惨白如纸，汗珠混着血污从额头滚落。他那只新长出来的肉肢义手——现在更像一条覆盖着暗红色肌肉纤维、末端探出尖锐骨刺的狰狞触手——正被冥匠用一把闪烁着蓝光的符文钳子死死固定住。
“嘶——！轻点！老骨头！你这是治病还是杀猪？！”屠夫疼得龇牙咧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那肉肢在冥匠的钳制下疯狂扭动，骨刺尖端不受控制地弹出、缩回，在引擎盖上划出一道道深痕。
“杀猪？”冥匠头也不抬，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钳子下那根连接肉肢与屠夫断臂的、粗大且不断搏动的紫红色神经束。他背后的机械脊骨彻底报废，只能用临时焊接的支架固定，的电线偶尔迸出几点火星。“杀猪可没你这么能嚎！忍着点！这玩意儿神经驳接得一塌糊涂，星环的秩序水晶能量和深渊的秽肉在打架！再不处理，你这‘新手’要么自己把自己勒死，要么变成深渊蠕虫的午餐肉！”
他手中的符文钳子蓝光更盛，小心翼翼地剥离着神经束外层包裹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肉膜。每剥离一点，屠夫就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肉肢的抽搐更加剧烈。
“妈的…工伤…这绝对是工伤…”屠夫喘着粗气，完好的那只眼睛瞟向蹲在一旁、正用渊瞳扫描肉肢的哇酷洞，“小子…十万悬赏…得分我…医药费…”
哇酷洞没搭理他。他的左眼金光流转，视野里是另一番景象：
【目标：屠夫 - 深渊共生体（临时）】
【状态：重度神经冲突（秩序水晶侵蚀 vs 深渊血肉本能）】
【共生部位：右臂（肉肢义体）】
【能量冲突等级：高（随时可能引发局部熵爆或秩序僵化）】
【建议：立即进行神经隔离术…或…截肢（保命优先）】
【关联能量源：星环秩序结晶（微弱共鸣）…距离：0.5米…】
0.5米？哇酷洞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块布满裂痕的星环水晶。自从泵站逃出来后，这块水晶就一首散发着微弱的温润感，此刻似乎因为靠近屠夫的肉肢，温度略微升高了一丝。
“找到了！”冥匠低喝一声，符文钳子猛地一挑！一小块深紫色、如同活体水蛭般扭动的肉瘤被精准地剥离出来，掉在引擎盖上还在兀自跳动！几乎同时，屠夫肉肢的抽搐明显减弱，骨刺也缩了回去。
“呼…”冥匠抹了把汗，独眼看向哇酷洞，“小子，扫描结果？”
“神经束里嵌了‘深渊秽髓核’，像肿瘤，在干扰信号，放大痛苦和攻击性。”哇酷洞沉声道，“还有…星环水晶的能量在试图修复，但被秽肉排斥，两边在拔河。”
“秽髓核？”冥匠眉头紧锁，“麻烦东西。得用‘静默苔藓’萃取液清洗神经束接口，再用‘冷焰焊针’把秩序水晶的能量导进去当‘消炎药’…不然这手迟早废掉，或者把他脑子烧坏。”
“静默苔藓？冷焰焊针？”哇酷洞一愣，“这地方有？”
“跳蚤市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冥匠指了指周围粘液泡里的商贩，“前提是…有残片。”
残片…灵魂残片…渊墟的硬通货。哇酷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上次在泵站逃命，除了那块要命的水晶，啥都没带出来。他看向屠夫。
屠夫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看老子干嘛？老子是通缉犯！身价十万…可现金…负十万…还欠你小子的…工伤费…”
“我还有点…”哇酷洞犹豫了一下，从贴身内袋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倒出几块指甲盖大小、光泽黯淡的灰色碎片——这是他之前当拾荒者时攒下的最后家底，纯度很低。
“这点？”冥匠瞥了一眼，独眼里满是嫌弃，“买静默苔藓的根须都不够！纯度低的跟假币似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屠夫肉肢的神经束又开始不安分地搏动，紫红色的光芒忽明忽暗。
“或许…”哇酷洞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块星环水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用这个…当抵押？”他小心翼翼地将水晶取出。巴掌大的不规则晶体，内部星云流转，裂痕中溢出微弱的银光，在昏暗的绿光下显得格外神秘。
冥匠和屠夫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嘶…这玩意儿…”屠夫吸了口气，“看着就贵…能当多少？”
“无价。”冥匠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警告，“但也可能是催命符。晶歌会为了它，能把整个渊墟翻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滑腻腻、带着谄媚的声音插了进来：“几位爷…需要…金融服务吗？”
三人猛地转头。只见一个泡在粘液泡里的“商人”凑了过来。这家伙长得像个长满疖子的巨型鼻涕虫，身体半透明，能看到里面漂浮着各种杂物。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里面布满细密的牙齿。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粘液银行信贷专员，史莱姆·金！”鼻涕虫商人蠕动着身体，大嘴一张一合，“看几位爷手头…似乎有点紧？鄙行提供小额灵魂残片借贷服务！利息公道！手续简便！抵押物…嘿嘿…”它那没有眼睛的“脸”似乎“看”向了哇酷洞手中的星环水晶，粘液表面泛起贪婪的光泽。
“抵押？”哇酷洞警惕地将水晶收回。
“不不不！爷误会了！”史莱姆·金连忙摆动它那分不清是头还是尾的身体，“鄙行…只接受…更…安全的抵押品…比如…”它身体一阵蠕动，从体内吐出一根细长的、末端带着吸盘的肉色探针，“比如…一段记忆？或者…一点…无关紧要的情绪？鄙行的‘记忆蠕虫’可是业内翘楚！童叟无欺！”
记忆蠕虫？哇酷洞看着那根恶心的探针，本能地感到抗拒。
“利息…多少？”屠夫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看您抵押什么了！”史莱姆·金来了精神，“普通记忆碎片，日息5%！珍贵情感体验，日息3%！如果是…嘿嘿…某些‘独家秘闻’或者‘技能知识’，利息还能再谈！”
“日息5%？”冥匠冷笑，“你比深渊高利贷还狠！”
“哎哟爷！这年头，信用消费都这价！”史莱姆·金叫屈，“您去打听打听，隔壁‘黑骨钱庄’，日息8%起！还收砍头息呢！我这…良心价！”
哇酷洞看着屠夫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冥匠背后还在冒烟的脊骨残骸，一咬牙：“怎么操作？”
“简单！简单！”史莱姆·金兴奋地蠕动着，将探针递过来，“您把探针贴太阳穴上，想着要抵押的记忆片段…‘记忆蠕虫’会自动评估价值！当场放款！现金！灵魂残片！”
哇酷洞看着那湿漉漉、还在滴落粘液的探针，胃里一阵翻腾。但想到屠夫那条随时可能失控的胳膊…
“我来！”屠夫突然挣扎着坐起，完好的左手一把抓向探针，“老子记忆里…废料多！不值钱！”
“老屠！”哇酷洞想阻止。
“别跟老子抢！”屠夫瞪了他一眼，眼神凶狠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老子欠的债…老子自己还！”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恶心的探针狠狠按在自己左侧太阳穴上！
滋——
探针末端的吸盘瞬间吸附在皮肤上，发出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屠夫身体猛地一僵，完好的那只眼睛瞬间瞪大，瞳孔涣散，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几缕极其微弱的、带着浑浊色彩的流光，顺着探针流入史莱姆·金半透明的身体里。
“嗯…嗯嗯…”史莱姆·金的身体内部，一条粉红色的、如同蛔虫般的生物开始扭动、膨胀，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它似乎在“品尝”那些记忆碎片。
片刻后，史莱姆·金身体一抖，探针自动脱落。它张开大嘴，吐出一小堆灰扑扑、边缘参差不齐的灵魂残片，数量不多，纯度看起来也很低。
“啧…战场杀戮记忆…血腥暴力…负面情绪超标…贬值严重！”史莱姆·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嫌弃，“就值这些！爱要不要！”
屠夫晃了晃脑袋，眼神恢复清明，但脸色更加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他看着那堆残片，啐了一口：“妈的…老子砍了一百个晶歌会杂碎的回忆…就值这点？”
“市场行情！行情！”史莱姆·金理首气壮。
“加上我的！”哇酷洞不等屠夫再骂，一把抢过探针，按在自己太阳穴上！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不是那些痛苦的深渊挣扎，而是…很久以前，在渊墟最肮脏的垃圾场角落里，发现一小片能吃的、没变质的合成蛋白膏时，那一瞬间微不足道的、几乎被遗忘的…喜悦？
探针再次亮起微光。这一次，流入史莱姆·金体内的流光极其微弱，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黄色。
史莱姆·金体内的“记忆蠕虫”似乎愣了一下，扭动的幅度小了很多，甚至有点…意兴阑珊？它咕噜了几声，又吐出一小撮残片，比屠夫那堆还少。
“正面情绪…还是‘小确幸’级别的…”史莱姆·金的声音更加嫌弃，“聊胜于无吧！现在的年轻人，记忆里连点像样的痛苦都没有吗？贬值！严重贬值！”
哇酷洞拿下探针，看着那两小堆加起来可能还不够买半份“静默苔藓”的残片，心沉到了谷底。
“看来…得下点猛料了…”冥匠叹了口气，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伸出手：“探针给我。”
“老骨头你…”屠夫想阻止。
冥匠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探针，深吸一口气，将其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他没有闭眼，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前方虚空，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凝视着什么极其遥远又极其沉重的东西。
嗡——！
这一次，探针亮起的不是微光，而是一道刺目的、带着高频震颤的蓝光！史莱姆·金的身体猛地膨胀了一圈！它体内的“记忆蠕虫”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疯狂扭动起来！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光影在它半透明的体内飞速闪过：爆炸的实验室、扭曲的金属、妻子粒子化前最后的微笑、刻满符文的机械脊骨设计图、还有…一张模糊的、盖着“熵种计划-7号”印章的文件一角！
“呃啊啊——！”史莱姆·金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身体剧烈抽搐！它体内的“记忆蠕虫”像是被塞进了太多信息，身体表面竟然开始浮现细密的裂纹！
噗！
探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史莱姆·金如同被抽干了力气，在粘液泡里，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内部一片混乱的光影乱流。它张开嘴，这一次，吐出的不再是零散的残片，而是三块拇指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边缘光滑的高纯度灵魂残片！
“给…给你…”史莱姆·金的声音虚弱而惊恐，仿佛见了鬼，“快拿走…这记忆…太烫手了…”
冥匠默默捡起那三块高纯度残片，独眼中的锐利光芒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最近的一个挂着“黑市诊所”招牌的粘液泡。
“老骨头…”屠夫看着冥匠的背影，又看了看哇酷洞，“你抵押了啥？那鼻涕虫吓成那样？”
哇酷洞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他看到冥匠将那三块高纯度残片递给诊所里一个长得像缝合怪的老巫医，换来一小瓶散发着寒气的蓝色粘液（静默苔藓萃取液）和一根闪烁着幽冷火焰的细针（冷焰焊针）。
冥匠拿着东西走回来，将萃取液和焊针递给哇酷洞：“动手吧。用你的渊瞳引导，把水晶的能量…导进去。”
哇酷洞接过东西，看着屠夫那条狰狞的肉肢，又看了看手中温润的星环水晶。他深吸一口气，左眼渊瞳金光亮起，视野中，屠夫那条肉肢的神经束结构清晰地呈现出来，如同纠缠的、闪烁着紫红与银白光芒的电路板。
他小心翼翼地将冰冷的蓝色萃取液滴在神经束接口处。滋滋…一阵白烟冒起，蠕动的秽肉瞬间僵化、萎缩。屠夫闷哼一声，但肉肢的抽搐彻底停止了。
接着，哇酷洞拿起那根燃烧着幽冷火焰的焊针。他看了一眼星环水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水晶轻轻贴在焊针的末端。嗡…水晶内部的星云似乎微微加速旋转，一缕极其精纯、温润的银色能量被引导出来，缠绕在冷焰之上。
“忍着点。”哇酷洞低声道，将焊针尖端对准了神经束接口处秩序水晶能量残留的位置。
滋——！
冷焰混合着秩序银光，精准地刺入神经束！屠夫的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他胸口那层水晶补丁骤然亮起，与肉肢接口处的银光遥相呼应！
哇酷洞的渊瞳视野中，原本激烈冲突的紫红秽肉能量和银色秩序能量，在冷焰的调和与焊针的引导下，如同被强行按头的冤家，开始极其缓慢、极其不情愿地…融合？或者说，是秩序能量在银光的加持下，开始霸道地“格式化”那些秽肉！
过程痛苦而漫长。屠夫浑身被汗水浸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完好的左手死死抓着引擎盖边缘，指节发白。哇酷洞也全神贯注，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引导秩序能量如同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能量反噬。
终于，当最后一缕紫红能量被银光覆盖、吞噬，神经束接口处稳定地流淌起一种奇异的、暗银色的光泽时，哇酷洞收回了焊针。
屠夫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引擎盖上，大口喘着粗气。那条肉肢安静地垂着，骨刺也温顺地缩回，不再有失控的迹象。只是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暗银色的能量脉络在缓缓流淌。
“暂时…稳住了。”冥匠检查了一下接口，独眼中露出一丝疲惫的欣慰，“但只是权宜之计。星环水晶的能量太霸道，老屠的身体…承受不了多久。必须找到办法平衡，或者…找到更温和的替代品。”
哇酷洞看着手中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的星环水晶，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屠夫和冥匠。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跳蚤市场阴暗的角落。在一个不起眼的粘液泡里，一个干瘪的老太婆身影一闪而过，手里似乎把玩着一块刻着熟悉符文的金属碎片。
幽骨婆婆！
哇酷洞瞳孔一缩。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手里拿的…难道是冥匠记忆里那张“熵种计划-7号”文件的一部分？
“走！”哇酷洞压低声音，“我们被盯上了。”
他收起星环水晶，和冥匠一起架起还有些虚弱的屠夫，迅速汇入跳蚤市场嘈杂混乱的人流中。在他们身后，史莱姆·金瘫在粘液泡里，体内那条“记忆蠕虫”的身体表面，一道细小的裂纹悄然蔓延。裂纹深处，一丝微弱的、带着冥匠记忆烙印的蓝光，如同病毒般，悄然渗入了蠕虫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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