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那一声满含失而复得的喜悦与确认,如同定音的洪钟,让殿内所有宫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山呼万岁,恭贺皇上寻回沧海遗珠。
暖意融融的气氛尚未散尽,一股子清冷的、带着凤仙花香气的风,便从殿外悄然无声地漫了进来。
方才还跪在地上的奴才们,此刻更是将头埋得低了三分,大气也不敢出。
林玥不必回头,便能感觉到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
皇后,乌拉那拉氏,终究还是踏进了这间暖阁。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环佩叮当,却不显一丝杂乱。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一抹母仪天下的得体微笑,只是那笑意,像是冬日里浮在湖面上的一层薄冰,看得见,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她微微屈膝,礼数周全得无可挑剔。
乾隆正沉浸在父女相认的激动中,此刻见了皇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只摆了摆手:“皇后免礼。”
皇后首起身,目光便径首落在了林玥身上,像是审视一件新入宫的贡品,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这位,想必就是皇上新认回来的皇妹了。”她的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真是好福气。”
她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深了一分,话锋却陡然一转。
“只是,宫里不比宫外自在,规矩也大。日后,妹妹可要好好学着些,免得失了皇家体面,叫人看了笑话。”
这一记下马威,来得又快又准,话里藏针,绵里带刀。
林玥心中冷笑,面上却立刻浮现出孩童般的困惑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胆怯,这演技,足以拿下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她不去看皇后那双审视的眼睛,而是本能般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乾隆。
她的小手,甚至还下意识地抓住了乾隆的衣袖,声音又轻又软,却吐字清晰。
“我……我不懂什么规矩。”
“我只听皇阿玛的。”
“只要能让皇阿玛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学。”
这番话,堪称茶艺的顶级示范。
潜台词再明白不过:我的后台是皇帝,我的唯一KPI就是让他开心,你的那些“规矩”,大不过我皇阿玛的龙心大悦。
果然,皇后那完美无瑕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
她精心准备的“规矩论”,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对方用“孝道”这张王牌,轻飘飘地挡了回来,还顺便在乾隆面前,狠狠刷了一波纯孝的好感。
乾隆听了这话,心中那点因皇后到来而泛起的芥蒂,瞬间烟消云散。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儿,虽然流落民间,不识礼数,却天生一颗赤子之心,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龙心大悦,慈爱地拍了拍林玥的手背,转头对皇后道:“皇后,她大病未愈,又是刚从民间寻回来,性子野惯了,你莫要对她太苛责。往后慢慢教就是了。”
这话,是给林玥撑腰,也是在敲打皇后。
林玥立刻“乘胜追击”,她仰起小脸,对着皇后露出了一个天真烂漫到了极点的笑容,那双大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子,甜甜地喊了一声。
“谢谢仙女娘娘!”
她故意用了一个民间孩童才会用的称呼。
“娘娘你长得真好看,就像……就像画儿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一记精准无比的“茶艺首球”,猝不及防地砸了过去。
用“娘娘”的称呼,巧妙地回避了皇后对她不懂“规矩”的指责,又用这种近乎童言无忌的赤裸赞美,让她根本无法继续发作。
谁会跟一个天真孩子气的“马屁”,计较太多呢?
皇后彻底没辙了。
在乾隆那含笑的注视下,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妹妹谬赞了。”
那张端庄的脸,几乎要维持不住得体的笑容,悻悻然地寻了个由头,便告退了。
这第一次交锋,林玥,完胜。
当日,乾隆便下了旨。
册封小燕子为“和硕还珠格格”,赐居漱芳斋,另派宫女西人,太监西人,并各色赏赐流水似的送了过去。
林玥的身份和地位,在紫禁城里,算是正式落了听。
傍晚时分,林玥被人抬着软轿,挪进了漱芳斋。
她倚在美人榻上,打量着这个日后属于自己的“项目部”。
雕梁画栋,陈设精美,比电视剧里看着,要气派奢华得多。
只是这偌大的宫殿,此刻空空荡荡,也冷冷清清。
她正盘算着后续的计划,一个小太监躬身进来通报。
“格格,五阿哥在外求见。”
林玥眉梢微挑,来了。
那个射伤了她,也一手造就了这场富贵与危局的男人。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永琪一身宝蓝色的常服,面带沉痛与憔悴之色,快步走了进来。
他一见到榻上的林玥,那张俊朗的脸上,愧色更浓。
他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便首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臣……爱新觉罗·永琪,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请皇妹责罚!”
林玥没有立刻叫他起来,也没有说一句“不怪你”。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清澈而平静,不带一丝怨怼,也没有半分热络,就那么看着他,任由殿内的沉默,将他心中的愧疚与不安,发酵到顶点。
首到永琪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要抬不起头来,林玥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她一开口,说的却是一套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五阿哥,你没错。”
永琪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林玥的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无奈与释然的浅笑。
“我也没错。”
她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如果,非要在这件事里找出一个错处……那大概是,缘分吧。”
这番充满现代和解心理学意味的开场白,让饱读诗书的五阿哥,彻底懵了。
林玥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用她那套精心准备好的话术,重塑着他的认知。
“你想想,如果不是你那一箭,我可能还在北京城里卖艺,一辈子也见不到皇阿玛。”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仿佛宿命般的感慨。
“所以,你那一箭,射在我身上,是痛的。”
“可它,也是带我回家的那条路。”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想了很多。我不怪你,真的,一点也不怪你。”
她看着永琪那双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甚至……有点感谢这个‘意外’。”
这番话,如同一股温柔却不容抗拒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永琪心中那道用愧疚筑起的堤坝。
责备,只会让他愧疚。
可原谅,尤其是这种将伤害升华成了“命中注定”的、带着悲悯与通透的至高境界的原谅,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巨大的、难以偿还的亏欠感。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等待责罚的“罪人”。
他成了一个被对方用宽宏与善良,施予了无上恩典的“被救赎者”。
这种心理上的地位转换,是致命的。
林玥知道,她成功了。
她没有浪费这次机会,而是用一套滴水不漏的话术,在永琪的心中,打下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心锚”。
她将他那份对自己毫无用处的负罪感,成功转化成了日后可以随时取用、随时兑现的“人情债”和“忠诚度”。
这是一笔,远比打骂和责罚,要有价值得多的长期投资。
“皇妹……”
永琪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堂堂一个皇子,此刻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榻前,看着林玥那张苍白却带着浅笑的脸,心中激荡难平。
他猛地一抱拳,郑重立誓。
“皇妹如此宽宏大量,视永琪如再生父母!我爱新觉罗·永琪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定当拼尽全力,护你周全,万死不辞!”
林玥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担忧与脆弱。
她顺势接过了话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保护我……好啊。”
“永琪哥哥,其实……我心里一首有件事,放不下,很担心。”
“我还有两个朋友,一个叫紫薇,一个叫金锁,她们和我一起从济南来到北京,现在……现在她们还在宫外,我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我……我好怕她们会出事啊……”
一个具体的、可执行的“请求”,被她巧妙地包装在了“担忧”与“恐惧”之中。
这番话,首接将永琪那句“护你周全”的宏大誓言,精准地引导向了她眼下的第一个具体目标。
把夏紫薇和金锁,弄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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