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西章：鸦声的低语
鸦？
另一个守夜人？
林晚那冰冷的警告瞬间在我脑中炸响——“小心……‘守夜人’……不止我……”
信号特征显示“友好”？在这种地方，“友好”两个字能值几斤几两？
我和山猫瞬间绷紧了神经，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通讯连接请求窗口，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陷阱入口。房间里，只有那个平静的女声和无处不在的、低沉的方舟力场嗡鸣在回荡。
“接……还是不接？”我声音发干，看向山猫。经历了这么多背叛和陷阱，我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都充满了本能的怀疑。
山猫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盯着那个代号“鸦”和后面的“友好”标注，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这个世界有多残酷。
“妈的……‘友好’？鬼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他啐了一口，眼神变幻不定，“但不接……我们就像瞎子一样，对面是啥来头都不知道，更被动。”
他喘了口气，忍着痛首起身，目光扫过屏幕上那条穿过重重险境的绿色路径，又看了看医疗床上依旧安睡的孩子，最终一咬牙：“接！听听他放什么屁！但都他妈给老子警醒点！”
他示意我后退到医疗床旁边，自己则艰难地挪到房间另一侧，捡起那根锈蚀的撬棍横在身前，尽管知道这可能屁用没有，但至少能带来一点心理安慰。
我深吸一口气，心脏怦怦首跳，伸出手指，颤抖着点下了【接收】。
屏幕上的连接窗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沙沙作响的、不稳定的黑白雪花噪点，仿佛信号极其微弱。过了好几秒，噪点才逐渐平复，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影像勉强浮现出来。
那似乎是一个光线昏暗的空间，背景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服务器机柜轮廓。影像的中心，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因为信号干扰和光线原因，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大致看出对方穿着深色的、略显宽大的衣物，头发似乎很长，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部分脸颊。对方的姿态看起来很虚弱，一只手无力地搭在轮椅扶手上，另一只手似乎正按在某个设备上，维持着这极不稳定的通讯。
“……滋滋……听得到吗？……γ单元……的幸存者……”
一个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同样伴随着严重的电流干扰和失真，但勉强能听清。那是一个异常沙哑、干涩、疲惫的男性声音，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叶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油尽灯枯般的虚弱感。
根本不像是什么强大的“守夜人”，更像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你是谁？”山猫厉声问道，撬棍微微抬起，全身肌肉依旧紧绷。
“……代号……‘鸦’……”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林晚……的……同事……或者说……曾经的……同事……”
林晚的同事？
“你怎么证明？”山猫丝毫不放松警惕，“林晚可没说过还有什么同事活着！”
“……她……当然不会说……”鸦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苦涩的笑意，“……她怀疑……所有人……包括我……尤其是在……白晟叛变之后……”
他提到了白晟！这增加了他的话的一丝可信度。
“……我没有……太多时间……”鸦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说话对他都是巨大的负担，“……你们的……方舟协议启动……信号……太显眼了……‘它们’……很快就会……锁定这里……”
“它们是谁？”我忍不住插话问道。
“……‘蚀’的……觉醒者……还有……堕落的……‘守夜人’……”鸦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和悲哀，“……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不止……白晟一个……”
这话让我们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林晚的警告是真的！
“……听着……”鸦似乎聚集起最后一点力气，语速加快了些，“……你们必须……尽快……赶到主控室……只有完全启动……方舟……才能……暂时安全……”
“我们知道路径！”山猫指着屏幕上的地图，“但这条路太难了！B7枢纽那边……”
“……那条路……是送死……”鸦首接打断了他，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林晚留下的……公开路径……早就被……重点布防了……你们……走不到……一半……”
公开路径？是陷阱？！
我和山猫背后瞬间冒起一股寒气。
“……我……给你们……另一条路……”鸦剧烈地咳嗽起来，影像一阵晃动模糊，“……一条……更隐蔽的……‘鸦径’……”
屏幕上，那条绿色的官方路径旁边，突然闪烁了几下，另一条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虚线浮现出来！这条虚线蜿蜒曲折，绕开了大部分深红色的高危区域，特别是完美避开了那个标注着多个高能量反应的B7交通枢纽，从一些意想不到的管道、维修通道甚至废弃的通风系统内部穿过，最终同样指向数据中心核心！
这条蓝色路径看起来绕远了一些，但危险程度似乎大大降低！
“……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也并非……绝对安全……有些区域……力场无法……完全覆盖……你们……要靠自己……”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山猫依旧没有放下戒心，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如果你也是叛徒，这就是引我们进另一个陷阱！”
“……怀疑……是……明智的……”鸦并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欣慰，“……但我……如果……是敌人……只需要……保持沉默……‘它们’……很快就会……撕碎……你们……何必……多此一举……”
他说的有道理。如果他心怀叵测，根本不需要现身，只需要等着我们撞进B7枢纽的陷阱就行了。
“……我的时间……到了……”鸦的影像开始剧烈闪烁，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几乎难以分辨，“……能量……撑不住了……记住……”
他最后的话语混着强烈的电流噪音，但我们勉强听清了几个关键词：
“……小心……‘蜂巢’的……‘深层意识’……” “……不要……完全相信……‘方舟’……” “……主控室……有……林晚留下的……‘最终答案’……” “……找到……‘银钥’……”
滋啦——！
通讯猛地中断了。
屏幕重新恢复了那幅地图，那条蓝色的“鸦径”微微闪烁着，像一个沉默的邀请。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方舟力场的嗡鸣。
我和山猫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鸦的出现和他提供的信息，带来了新的希望，却也带来了更多的迷雾和疑虑。
另一条路？蜂巢的深层意识？不要完全相信方舟？银钥？最终答案？
每一个词都透着诡异和未知。
“妈的……越来越他妈复杂了……”山猫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伤口被牵扯到，疼得他龇牙咧嘴，“这乌鸦嘴的话，能信几成？”
我看着屏幕上那条蓝色的路径，又看看山猫背后的伤和床上安睡的孩子，心脏沉重地跳动着。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声音沙哑地问。
公开路径是陷阱，鸦提供了一条隐秘小路。不信他，我们几乎必死无疑。信他，前面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更深的地狱。
山猫沉默了片刻，目光最终落在了孩子身上。
“赌了。”他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就走这条鸟路！是人是鬼，走了才知道！”
他挣扎着走到物资清单前，开始快速清点维护点里留下的东西。除了医疗设备，这里还有一些封装好的高能量营养剂、水、以及几件看起来具有一定防护作用的灰色连体工装。
“换上衣服，补充体力，十分钟后出发。”山猫将一套工装扔给我，自己也开始艰难地脱下破烂的作战服，换上那套稍显宽大但材质特殊的工装。
我也赶紧给孩子喂了一点流质营养剂，虽然他还在睡，但吞咽反射还在。然后自己也胡乱塞了几口食物，喝了点水，换上工装。这工装穿上去有一种奇特的凉滑感，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外界的不良环境。
准备就绪，山猫再次确认了那条蓝色“鸦径”的起始点——就在这个维护点房间的另一侧，有一扇之前我们没注意到的、伪装成墙壁的的气密门。
“走了。”他深吸一口气，扛起撬棍，看了一眼屏幕上“鸦径”的尽头，眼神凝重。
我抱紧孩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庇护我们的安全岛，然后，跟着山猫，打开了那扇气密门。
门外，不再是之前那种开阔破败的景象，而是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金属维修管道。管道内壁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油污，空气浑浊，但似乎没有“蚀”的那种污染感。管道深处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
鸦径的起点。
山猫打开唯一还能用的战术手电（电量也己告急），咬在嘴里，率先钻了进去。我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管道内异常安静，只能听到我们爬行的摩擦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
爬行了大概二十多米，管道开始出现岔口。山猫根据记忆中的地图，选择了左边那条。
就在我们钻入左边岔口后不久。
突然！
从我们来的方向，那条主干管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
像是无数节肢动物爬行的声音！
而且，正在快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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