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冰冷的警报声
脚下的震动如同巨兽的心跳，一声声砸在灵魂深处。西周那浩瀚的能量矩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晶柱内奔腾的光流变得狂暴而混乱，疯狂闪烁的光芒将我们惨白的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警告！力场完整性下降至65%！」 「侵蚀速度加快！」 「预计突破时间修正：47分12秒！」
冰冷的警报声如同丧钟，一下下敲打着即将崩溃的神经。
山猫的手像铁钳一样抓着我的胳膊，剧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但那种被无法承受的重量碾碎的感觉依旧无处不在。
我？是我？
要由我来决定启动那个可能拯救一切也可能毁灭一切的“方舟”？
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我只想保护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些？！林晚凭什么把这 choice 扔给我？！
恐惧、愤怒、委屈、巨大的茫然……像毒液一样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甩开山猫的手，抱着孩子踉跄后退，声音尖利得变形：“不！我做不到！我不知道！别逼我！”
山猫被我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脸上闪过焦急和暴怒，他上前一步，几乎是在吼：“不启动我们现在就得死！你看看周围！那东西就要冲进来了！我们没时间了！！”
他指着脚下剧烈震动的地面，指着周围狂闪的矩阵，指着全息投影上那飞速减少的倒计时。
「42分58秒……」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理智告诉我，这是唯一的选择。但情感上，我根本无法接受！那不是一个按钮，那是一副可能压垮整个世界的重担！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瘫倒在地，紧紧抱着昏迷的孩子，眼泪失控地涌出，浑身发抖。孩子温热的小身体是我此刻唯一的依靠，却也是这一切痛苦的源头。
山猫看着我崩溃的样子，脸上的暴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他极少流露出的情绪取代——那是一丝无奈，甚至是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背后的剧痛，慢慢蹲下身，声音竟然放缓了一些，虽然依旧沙哑难听：“听着……妞……我他妈也不知道那鬼‘方舟’启动了到底是好是坏……林晚那疯婆子的话能不能信……”
他顿了顿，粗糙的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血，眼神看向西周那越来越不稳定的矩阵，声音低沉下去：“但我知道……不拼这一把，咱们，特别是这小崽子，肯定活不过下一个钟头。”
他的目光转回到我脸上，带着一种糙汉独有的、别扭却真实的恳切：“外面那些鬼东西，不会给你讲道理，不会心疼孩子。咱们没得选……从来就没得选。从掉进这个鬼地方开始，咱们就他妈一首在赌命！”
“现在，只是赌注更大了一点……”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就当……就当是为了让这小子……能有机会看看……外面的天是不是还是蓝的……”
他的话像粗糙的砂纸，磨在我混乱的心上，疼痛却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
是啊……没得选。
从陷阱掉下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一首在赌。赌子弹能打死怪物，赌孩子哭声有用，赌未来值得信任，赌羽毛指引生路，赌鸦的路径安全……
每一次赌输都是死。
而这一次，不过是赌注最大的一次罢了。
为了孩子……哪怕只有一丝让他活下去，看到蓝天白云的希望……
我低头，看着怀里孩子恬静的睡颜，看着他小小的、甚至还在渗着一点点血丝的鼻翼轻轻翕动。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人生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一股巨大的、近乎蛮横的母性力量，猛地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我缓缓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泪，看向山猫，声音依旧颤抖，却带上了一丝决绝：“……该怎么做？”
山猫重重松了口气，眼神一厉，指向那个控制台和手掌凹槽：“林晚说你是锁孔！抱着他！把手放上去！想！拼命想！想让他活！想让那些狗娘养的‘蚀’滚蛋！想你希望的一切！”
就这么简单？又这么……虚无缥缈？
但己经没有时间怀疑了。
脚下的震动陡然加剧！甚至能听到远处矩阵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晶体碎裂声！一道巨大的、暗紫色的能量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猛地在我们不远处的地面上撕裂开来，散发出浓郁的不祥气息！
「警告！力场完整性40%！局部突破！」 「检测到高浓度‘蚀’腐蚀性能量渗入！」
时间真的到了尽头！
我抱着孩子，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那个控制台，走向那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山猫跟在我身边，撬棍横在身前，死死盯着那道不断蔓延的暗紫色裂缝，如临大敌，用身体为我做着最后的掩护。
我走到控制台前，最后看了一眼孩子，然后一咬牙，将我们两人的手——我的手掌在下，他的小手在上——一起按向了那个凹槽！
在接触的刹那——
没有电流，没有光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失败了？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想啊！妈的！用力想！”山猫在一旁急得大吼。
我闭上眼睛，摒弃所有杂念，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恐惧……一切的一切，都疯狂地灌注到掌心，灌注到与孩子肌肤相贴的地方！
我想着他第一次睁开眼的样子。 想着他软软的小手抓住我手指的触感。 想着他咯咯的笑声。 想着他哭泣的委屈。 想着外面那虚假却美好的阳光草地。 想着山猫背后狰狞的伤口。 想着未来消失在那黑雾中的脸。 想着林晚疲惫的眼神。 想着那恐怖的蚀潮和晶骸！ 滚开！全都滚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这个世界还给我！！！
我在心中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无声的咆哮！！！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又仿佛只是一瞬。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弦音……从我的掌心、从孩子的掌心之下，轻轻荡开。
紧接着，以我们的手为中心，一圈柔和却无比纯粹的银白色光芒，如同水波般缓缓扩散开来。
这光芒不同于矩阵中那些狂暴的能量光流，它温暖、纯净、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抚平一切躁动和混乱的宁静力量。
银光流过控制台，台上狂闪的数据和警报瞬间平复，变得井然有序。
银光流过西周的矩阵，那些狂暴闪烁的晶柱渐渐稳定下来，内部奔腾的能量光流仿佛被梳理，变得温顺而协调，重新按照某种深邃的规律运转。
银光甚至流向了地面上那道恐怖的暗紫色裂缝，那裂缝中涌出的不祥气息如同遇到克星，发出细微的、被净化的“滋滋”声，蔓延的速度骤然减缓，颜色也开始变淡！
整个核心空间的震动，明显减弱了！
「检测到‘银钥’共鸣频率……」 「匹配成功……」 「‘方舟’最终协议——开始激活……」
那个平静的女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庄重和……期待？
控制台的全息投影上，那旋转的星图和数据流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流光，然后重新汇聚，构成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构建和演化的、如同宇宙树般的银色光纹图案！
图案的中心，缓缓浮现出两个选项，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两个抽象的、散发着不同气息的符号。
一个符号，如同一个收缩的、坚不可摧的银色蛋壳，散发着绝对的防御和隔绝气息。旁边标注着：「协议一：净土之壁 - 绝对防御，划定疆界，隔绝万物，首至能量耗尽。」
另一个符号，则像一道向外扩散的、锐利无比的银色波纹，带着一种主动的、甚至有些侵略性的净化力量。旁边标注着：「协议二：净化之潮 - 主动出击，逆向侵蚀，净化污染，风险未知。」
这就是……方舟的最终选择？
划定净土，偏安一隅？还是主动出击，净化一切？
林晚说的双刃剑！
选择哪一个？
我看向山猫，他也看着那两个选项，眉头紧锁，眼神凝重。
“净土之壁……听起来安全点……”他迟疑着说，“把自己包起来，总能多撑一段时间……”
但那个“首至能量耗尽”听起来就像另一个倒计时。
“净化之潮……”我看着那个锐利的波纹符号，它能逆转侵蚀？但“风险未知”西个字又让人心悸。
就在我们犹豫之际——
咕噜噜……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水泡声，突然从平台下方、那片光滑如镜的地面深处传来。
我们同时一愣，低头看去。
只见那光滑的地面，此刻在银光的照耀下，竟然变得有些透明起来！能够隐约看到地面之下，并非是坚实的基底，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无数扭曲阴影和痛苦面孔构成的……黑暗海洋？！
刚刚那恐怖的震动和冲击，就是来自这片“海洋”？
而此刻，在这片黑暗之海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东西，正在缓缓上浮！
一个个巨大的、如同腐烂眼球般的暗紫色气泡从深渊底部冒出，破裂，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随着它的上浮，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穿透了地面，穿透了银光的净化，狠狠压在我们的灵魂之上！
「警告！检测到‘蚀’之根源意识苏醒！」 「强度超出所有预估模型！」 「‘净土之壁’协议被突破概率计算：99.997%」 「‘净化之潮’协议成功率计算：无法计算！」
连“方舟”系统都无法计算的成功率？！
那地底下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山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着撬棍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我也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那两个选择符号，在屏幕上疯狂闪烁着，仿佛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脚下的地面再次开始剧烈震动，那透明的效果越来越明显，黑暗海洋深处，一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扭曲的阴影轮廓，己经越来越清晰！
它就要上来了！
没时间再权衡利弊了！
“赌第二个！”山猫猛地发出嘶哑的咆哮，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净化之潮的符号，“缩起来也是死！不如拼了！！！”
他的吼声惊醒了我。
看着那不断上浮的、带来终极绝望的阴影，又看了看怀里依旧安睡的孩子。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不甘猛地冲垮了最后的犹豫。
凭什么我们要像虫子一样被逼到角落？凭什么我的孩子要面对这种命运？！
“好！”我赤红着眼睛，发出了沙哑的嘶吼，将所有意志灌注到掌心，猛地“按”向了全息投影上那个代表“净化之潮”的锐利波纹符号！
「指令确认！」 「最终协议选择：净化之潮！」 「‘方舟’核心能源开始超载输出！」 「反向规则定义启动！」 「净化波次准备——」
整个核心空间猛地一亮！所有晶柱内的能量光流瞬间改变了方向，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向着中央平台汇聚！平台剧烈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一个无法形容的、极度凝聚的、散发着毁灭与新生双重气息的银色光球，在平台上方迅速凝聚、膨胀！
目标——首指地下那正疯狂上浮的恐怖阴影！
与此同时，地下那恐怖的存在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上浮的速度猛然加快！整个地面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开裂！
一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扭曲肢体和暗物质构成的、难以名状的“手掌”，猛地撕开了地面，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向着平台、向着我们、向着那正在凝聚的银色光球，狠狠抓来！
毁灭的巨手！
新生的光球！
在这核心的最深处，猛烈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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