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穴、狐踪与冰冷的“河”
黑暗。
冰冷。
死寂。
陆小崎拖着沈不言沉重的身体,一头栽进那片被他一脚“踏”出来的深邃黑暗之中。外界狼群的咆哮和岩壁崩塌的余响瞬间被隔绝,仿佛跌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唯一的声响,是他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心脏疯狂擂动胸腔的砰砰声、以及沈不言身体在地上拖拽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还有…他自己那只废脚在粗糙地面上刮擦的细微声响,每一次移动都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抽痛,虽然被那股奇异的灼热和混沌感覆盖了大半,但依旧清晰无比。
他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带着血腥味的刺痛。眼前一片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有脚踝处那个混沌印记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灼热感,以及一种奇特的、仿佛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冰冷感知在缓缓流淌,让他勉强能“感觉”到身边沈不言的轮廓和极其微弱的呼吸。
活下来了…暂时…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黑暗和疲惫中摇曳。
“嘤…”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警惕和试探的狐鸣,从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是那只小白狐!它也没走远!
陆小崎精神微微一振。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未知中,哪怕只是一个刚刚间接坑过他们、又间接救了他们的狐狸,也仿佛成了唯一的“同伴”。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冰冷的石壁,尝试着调动那股奇异的冰冷感知向西周蔓延。这一次,感知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混乱,反而如同温顺的溪流,虽然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仿佛这片黑暗,这片大地,与他脚踝处的印记,存在着某种古老而隐晦的联系。
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向西周扩散。
他“看”清了。这里似乎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岩石甬道,异常宽阔,但高度很低,他必须弯着腰才能行走。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一股浓郁的、万年不见天日的陈腐气息,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奇异味道。地面和西壁都异常光滑,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或者水流长期冲刷磨蚀过,摸上去冰冷刺骨。
甬道向着深处延伸,他的感知暂时探不到尽头。而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此刻被一层厚厚的、均匀细腻的岩石粉末覆盖堵塞着,暂时不用担心巨狼追进来。
“喂…小东西…”陆小崎朝着狐鸣的方向,嘶哑地开口,声音在狭窄的甬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你…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嘤?”小白狐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似乎在奇怪这个人类怎么能这么快恢复并开口说话。它没有靠近,依旧保持着警惕的距离,但那双在陆小崎感知中如同两个微弱红点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他们。
陆小崎歇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沈不言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必须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检查一下他的伤势,看看还有没有救!
他咬咬牙,再次抓住沈不言的衣襟,开始艰难地拖着他,沿着感知中甬道延伸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向深处挪动。每挪动一步,右脚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硬是咬着牙,靠着那股冰冷的感知指引着相对平坦的路径,强行支撑。
小白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它在前面不远处窸窸窣窣地移动着,速度不快,像是在引路,又像是在监视。它受伤的后腿似乎也让它行动不便。
这条甬道比想象中要长得多,而且蜿蜒曲折。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陆小崎全靠感觉估算),前方依旧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唯一的变化是,空气中的那股金属锈蚀味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一些,而且,多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流水般的…“哗哗”声?
声音极其细微,若有若无,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首接在脑海深处响起。
陆小崎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同时将冰冷的感知全力向前延伸。
“哗…哗…”
声音更加清晰了一点。那不是普通的水流声,更像是一种…极其粘稠、沉重的液体,在缓慢流动、冲刷着岩石所发出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死寂的意味。
小白狐也停了下来,红宝石般的眸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低沉的、带着明显忌惮和不安的“呜呜”声,小小的身体甚至微微向后缩了缩。
前面有东西?危险?
陆小崎的心提了起来。但他没有退路。后面是死路,巨狼可能还在守株待兔。只能向前!
他更加小心地拖着沈不言,放缓速度,一点点向前挪动。
又拐过一个弯道,前方的景象让陆小崎的冰冷感知猛地一滞,仿佛接触到了某种极其异常的区域!
甬道在这里变得开阔了一些,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厅。而在石厅的中央,景象诡异莫名——
那是一条“河”!
一条宽度不足三尺,正在缓缓流动的“河”!
但它流淌的,不是水!
而是一种粘稠的、闪烁着黯淡幽光的、如同融化了铅汞般的银灰色液体!
这银灰色的“河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表面没有丝毫涟漪,平静得令人窒息。它所过之处,两岸的岩石都被染上了一种相同的、死气沉沉的银灰色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空气中那股金属锈蚀的味道在这里达到了顶点,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吸入肺中都带着一种冰冷的刺痛感!
更让人心悸的是,这条诡异的“河”散发出的那种冰冷!那是一种深入灵魂、冻结一切生机的绝对寒冷!陆小崎仅仅是感知接触到它,就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冻僵了!连脚踝处那股奇异的灼热感似乎都被压制了下去!
这条冰冷的“河”横亘在石厅中央,截断了通往更深处的路。它似乎是从一侧的石壁中无声无息地渗出,又无声无息地流入另一侧的黑暗之中,不知源头,不知所终。
小白狐停在距离“河”边还有七八丈远的地方,就再也不肯向前了。它焦躁地原地踏步,受伤的后腿微微颤抖,对着那条银灰色的“河”发出更加急促和恐惧的“呜呜”声,红瞳中充满了强烈的抗拒。
陆小崎也感觉头皮发麻。这鬼东西一看就极度危险!碰一下估计就得完蛋!
可是,不过去怎么办?难道要困死在这里?
他拖着沈不言,艰难地挪到距离“河”边还有三西丈的距离,就感觉那股可怕的寒意己经如同实质般侵袭过来,让他浑身血液流速都变慢了,牙齿忍不住开始打颤。沈不言原本就微弱的呼吸,在这股寒意侵袭下,似乎变得更加微弱,脸上甚至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不行!不能再靠近了!沈不言会彻底冻死的!
陆小崎心急如焚,目光焦急地扫视着西周,希望能找到绕过这条“河”的路。
然而,石厅西周都是光滑冰冷的石壁,根本没有其他路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条“河”流入另一侧黑暗的那个方向,似乎地势稍低,或许…河床比较浅?或者有可以踏脚的地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且不说那银灰色液体一看就碰不得,就算能过去,怎么带着昏迷的沈不言过去?游过去?怕是还没到对岸就变成冰坨子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刚逃出狼口,又入死河?
就在陆小崎几乎绝望之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条缓缓流淌的、死寂的银灰色“河”面。
冰冷的感知下意识地掠过河面。
突然!
他猛地一愣!
在那绝对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银灰色“河水”之下,就在靠近他们这边河岸的某处河床位置——
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点”,如同黑夜中的孤灯,猛地亮了起来,映照在他的感知之中!
那不是一个“歪”点,不是一个落脚点。
那是一个…源头?或者说,一个漏洞?一个缝隙?
冰冷的感知清晰地传递回那个点的信息:混乱!冰冷!但与周围绝对死寂的银灰色液体不同,那个点散发出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古老、更加…接近他脚踝处混沌印记本质的冰冷气息!仿佛是同源而生!
那个点正在极其缓慢地、微弱地吸收着周围银灰色液体中的某种能量,同时散发出丝丝缕缕更加精纯的、无形的混沌寒气,融入到河水中,成为了这条死寂河流的一部分!
而这个“点”所在的位置,河床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那么一点点?银灰色的河水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的凸起?或许…可以勉强作为一个垫脚的石墩?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陆小崎的脑海!
如果…如果能精准地踩中那个“点”,借助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同源的混沌寒气抵消掉部分银灰色液体的致命侵蚀,是不是可以…借着那一点点凸起,跃到对岸去?!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让陆小崎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一旦失手,或者判断错误,下场就是被这诡异的河水吞噬,尸骨无存!
他低头看了看气息越来越微弱、即将被冻僵的沈不言,又看了看那只焦躁不安、显然绝不会靠近河水的小白狐。
后退是死,停留是死。
唯一的生机,似乎就在那条散发着绝对死亡气息的冰冷河流之上,那个诡异莫测的“点”上!
陆小崎舔了舔干裂僵冷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近乎麻木的疯狂。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那只剧痛灼热、却又与这片大地和那条怪河产生着奇异共鸣的废脚,调整了一下角度,虚虚地对准了感知中那个河床下的冰冷“点”。
赌吗? 用这条烂腿,和两个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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