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殿魂狱深处,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灵魂被冻结的刺痛。
施望龙的身体如同一尊被狂风撕扯过的焦炭雕像,死死抵在空间锁那冰冷、布满灰白色骨裂纹路的无形壁垒上。
药老灵魂被贯穿处渗出的那缕缕同源青莲火,如同黑暗中唯一摇曳的烛光,微弱地灼烫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维系着他最后一丝名为“施望龙”的清醒。
“走…”药老无声的意念带着沉重的疲惫,如同浸透了绝望的羽毛,再次拂过施望龙的意识,“…这锁…不是蛮力可破…是‘规则’的具象…”
规则?
施望龙焦黑的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却只牵动了碳化的裂纹。
那布满空间壁垒的、如同粉碎性骨折X光片般的灰白色裂痕,正是对他认知中一切“规则”最残酷的嘲弄。
程序员?BUG猎人?
在绝对扭曲的“规则”面前,他渺小得如同代码海洋里一粒注定被覆写的尘埃。
放弃?不!
一股混杂着同源之火带来的微弱共鸣与同归于尽执念的疯狂,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最后的理智。
药老伤口渗出的青莲火在呼唤!那是他身体里残存火种的源头!
救他!
或者…一起毁灭在这规则的囚笼里!
“规则…也怕…自爆!”一个沙哑到极致的意念在施望龙脑中炸开,带着毁灭的决绝。
他仅存的左臂肌肉贲张,焦黑的皮肤下,那缕融合了青莲余烬、冰冷药液和自身疯狂意志的驳杂能量,不顾一切地开始逆向奔涌,朝着他早己碳化、如同枯木般的右半身核心冲击而去!
他要引爆这残躯里最后一点同源的火种,用最原始的湮灭,去撼动这该死的空间规则!
就在这毁灭的能量即将冲破临界点,施望龙左眼因极致痛苦和疯狂而彻底赤红,视野边缘开始被纯粹的黑暗吞噬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诡异、完全不同于魂殿死寂阴冷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空间锁的无形壁垒,穿透了他焦炭般的外壳,首接作用在他意识的最核心!
这震动并非物理层面的冲击,更像是一种…频率的共鸣!
一种冰冷、规律、带着某种绝对权威宣判意味的…嘀…嗒…嘀…嗒…
声音?
不!不是声音!
是更深层的、首接烙印在存在感上的节拍!
施望龙那即将引爆能量的疯狂意念猛地一滞!
这节拍…太熟悉了!
熟悉到刻骨铭心!
熟悉到足以冻结灵魂!
心电监护仪!
这是现实世界ICU病房里,连接在濒死病人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的、代表心跳的、最基础的节拍回响!
嘀…嗒…嘀…嗒…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魂殿最深处的魂狱?!
出现在这扭曲的空间锁之外?!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比面对魂殿尊老更加深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施望龙的心脏!
他强行压制住体内即将失控的狂暴能量,仅存的左眼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
他下意识地、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般,向前踉跄了一步!
咚!
他的左脚,那只唯一还算完好的脚,重重踏在魂狱冰冷、布满干涸暗色血迹的石地上!
就在脚掌落地的刹那!
嗡——!
那冰冷的、规律的嘀嗒节拍,仿佛被瞬间放大、扭曲、拉长!
不再是单纯的节拍,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判决,首接在他意识深处炸响:
“嘀——!患者生命体征持续恶化!肾上腺素追加无效!”
“嗒——!家属…最终决定…放弃积极抢救措施…”
“嘀——!准备转入…姑息维持阶段…”
轰隆!!!
施望龙的整个意识世界,如同被亿万道雷霆同时劈中!
瞬间一片空白!
“家…属…放…弃…抢…救…?”
这几个冰冷的电子音词汇,每一个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濒临破碎的灵魂上反复切割、搅动!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带着心电监护线的冰冷触感,带着死亡通知单的沉重绝望!
母亲!
是母亲绝望的眼泪和颤抖的手,在现实世界的那张纸上…签下了“放弃”?!
“他们…判我死刑?!”
一个完全走调的、如同砂轮摩擦金属般尖锐刺耳的嘶吼,猛地从施望龙碳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这声音里蕴含的恐惧和绝望,远胜于面对魂殿的任何酷刑!
这是对存在本身的终极否定!是来自“家”的最终背叛!
维度被彻底击穿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算计!
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向前踉跄一步!
咚!
又一步踏在冰冷的石地上!
嗡——!
那冰冷的电子判决音再次扭曲、变形!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宣告,而是…哭泣!
一个女人绝望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带着浓重地域乡音的哭泣声!
如同魔音灌耳,瞬间穿透了空间锁,穿透了他的耳膜,首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开!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如此刻骨铭心!
每一个哽咽,每一次抽泣,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施望龙记忆中最柔软、最不敢触碰的地方!
“我的龙儿啊…你醒醒…看看妈啊…妈求你了…妈不能没有你啊…”
“医生!再救救他!再试一次!求求你们!
钱…钱我们砸锅卖铁也凑!命!拿我的命换!!”
“…签…我签…
我签还不行吗…
别折磨我的孩子了…
让他…让他…
安生走吧…
呜呜呜…”
是母亲!
是母亲在现实世界ICU病房外,那绝望无助、肝肠寸断的哭泣和哀求!
这哭声…与魂狱中,那贯穿药老灵魂、正贪婪抽取魂力的幽绿色锁链的震动频率,产生了诡异而致命的同步!
嗡…嗡…嗡…
锁链在魂力的抽取下,发出低沉、持续的震颤嗡鸣。
“呜…呜…呜…”
母亲那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呜咽抽泣,就在这嗡鸣的间隙,无比清晰地重叠、共振!
嗡…(锁链震)“龙儿啊…”
嗡…(锁链震)“妈求你了…”
嗡…(锁链震)“安生走吧…”
每一次锁链的震动嗡鸣,都精准地对应着母亲哭泣声中的一个音节、一次抽噎!
仿佛那冰冷的魂链,就是连接两个维度的邪恶导体,将母亲绝望的悲鸣,化作了抽取药老魂力、同时鞭挞施望龙灵魂的残酷刑具!
“呃…啊啊啊——!!!”
施望龙再也无法承受这双重维度的终极酷刑!
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前扑倒!
焦黑的左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地面,指甲在坚硬的石头上崩裂,留下十道混杂着碳灰和新鲜血液的抓痕!
那颗被同源之火勉强维系的心脏,在这穿透维度的绝望共振下,如同被无数根冰针反复穿刺,剧痛到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左眼,透过空间锁那灰白色的、如同骨裂X光片般的裂纹,死死望向魂狱深处被锁链贯穿的药老。
就在这一刻,药老似乎也感应到了那穿透维度的、源自至亲的极致绝望悲鸣。
他极其艰难地、再次微微抬起了头。
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眸,越过空间锁的阻隔,落在施望龙身上时,里面不再是纯粹的疲惫和劝离,而是…
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洞悉了所有残酷真相的…悲悯。
干裂的嘴唇,在锁链的嗡鸣与母亲哭泣声的共振中,无声地开合,这一次的意念,不再虚弱,而是如同沉重的丧钟,首接撞碎了施望龙最后的侥幸:
“听见了吗…孩子…”
“那哭声…那锁链…”
“这魂狱锁住的…从来就不是老夫…”
“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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