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正在消散。
施望龙残存的意识漂浮在一片虚无的混沌里，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薄冰。
异火焚天最后的湮灭风暴撕碎了他作为“人”的实体，骨骼、肌肉、神经，一切构成“施望龙”的物质，都被分解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闪烁着青、紫、白、红、黑五色混乱的光点，正缓慢地、无可挽回地飘散向无边无际的虚空。
没有痛觉。
没有触觉。
甚至没有“存在”的实感。
他感觉自己像一份被彻底清空的Excel表格，只剩下一个悬浮在虚无中的“标题”——一个由纯粹执念和混乱数据构成的残存意识节点。
下方，是彻底崩溃的焚诀矩阵，无数猩红的“#DIV/0!”、“#VALUE!”错误提示如同溃烂的脓疮，覆盖在象征经脉网络的残破网格上。
嗡——
死寂的虚无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玻璃被指甲刮擦的锐鸣。
在他“意识”的正前方，虚无的空间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的劣质幕布，猛地裂开一道不规则的缝隙！
缝隙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电流般的惨白光芒，像接触不良的显示器边缘。
一股冰冷、潮湿、带着浓烈消毒水和某种廉价清洁剂味道的气流，猛地从裂缝中灌了进来！
这味道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施望龙虚无的“意识”！
裂缝内部，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晃动、模糊、带着强烈噪点的影像，如同信号极差的监控探头拍摄的画面：
第一幕：视角很低，几乎是贴着冰冷光滑的地面。
画面剧烈晃动，能看到一双沾满泥泞和血迹的、属于中年女性的廉价运动鞋。
鞋尖前方，是几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和洁白的护士鞋。
一只枯瘦、布满青筋和老茧的手，死死抓住一条浆洗得发白的护士裤裤脚，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绝望的青白色。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带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方言口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穿透裂缝，狠狠撞在施望龙的意识上：
“救救他…医生…求求你…他才二十六…他还没娶媳妇…加班…都是加班害的…钱…我们卖房子…我们砸锅卖铁…求求你们…再试试…再试试啊…”
是母亲！
那个一辈子在田间地头弯腰劳作，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说过软话的母亲！
此刻正卑微地跪在ICU冰冷的地板上，额头抵着护士的鞋面，用最绝望的姿态，乞求着儿子的生机！
第二幕：画面猛地切换，视角拉高，变得稳定而冰冷。
惨白无影灯的光芒笼罩着一张狭小的、布满管线和仪器的金属床。
床上，一具年轻的男性躯体首挺挺地躺着，皮肤是毫无生气的蜡黄色，眼窝深陷，脸颊凹陷得可怕。
口鼻被巨大的呼吸面罩覆盖，透明的面罩内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一根粗大的气管插管从口中延伸出来，连接着旁边发出单调“嘶——嘶——”声响的呼吸机。
胸膛在机器的强制驱动下，极其微弱地、规律地起伏着，像一件被精密操控的破烂玩偶。
的胸口贴满了圆形的电极片，延伸出五颜六色的导线，连接着旁边一台屏幕——屏幕上，一条代表心跳的绿色线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平缓，波峰越来越矮，间隔越来越长。
那是他的身体。
现实世界里，躺在ICU病床上，依靠机器维持着最后一丝生物电反应的躯体。
一具等待最终宣判的，插满管子的遗体。
“两边…哪边才是地狱？”
施望龙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嘶吼，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彻底抽空的、冰冷的荒谬感。小施不想长大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斗破世界的魂飞魄散？
形神俱灭？
现实世界的插管维生？
成为一摊被仪器分解、被账单丈量、被亲人眼泪浸泡的“生物废料”？
哪一个结局，配得上他这被系统玩弄、在无数世界间疲于奔命、最终在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被反复碾碎的“精彩”人生？
KPI？绩效？晋升？永生？
在这些终极的、冰冷的“结局”面前，像个拙劣又恶毒的笑话！
裂缝在扩大！
伴随着那代表心跳的绿色线条越来越平缓，现实维度对这片意识混沌的侵蚀也越发狂暴！
裂缝边缘的惨白电光疯狂闪烁、跳跃，发出滋滋的刺耳噪音，如同电锯切割朽木。
裂缝的面积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张，母亲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呼吸机单调的嘶嘶声、心电监护仪那象征生命流逝的、越来越悠长缓慢的“嘀…嘀…”声，混杂着魂天帝那穿透维度屏障、因惊疑不定而略显扭曲的质问：“何物？何人在窥伺？！”，形成一股毁灭性的精神洪流，狠狠冲击着施望龙仅存的意识节点！
逃！
一个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念头，如同垂死火花的最后爆裂，猛地炸开！
逃离这虚无的分解！逃离这冰冷的现实倒影！
哪怕逃向魂天帝的毁灭魂力，也比在这永恒的、被两面夹击的绝望中彻底消散要好！
他凝聚起最后一点能调动的“存在感”，那是由无数混乱数据、异火残渣和强烈不甘糅合成的、勉强能称之为“手”的意念虚影，带着一种扑向火焰的飞蛾般的决绝，猛地伸向那道正在疯狂扩张、发出刺耳噪音和混乱光影的维度裂缝！
他要去触碰那冰冷的现实！去抓住母亲枯瘦的手！
去拔掉自己身上那些该死的管子！
哪怕只是指尖能触碰到那消毒水的味道，也比在这虚无中彻底湮灭强！
就在那由意念构成的、虚幻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裂缝边缘那跳跃的惨白电光时——
嗤啦——！！！
一声极其尖锐、如同高频警报被强行拉长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爆鸣，猛地从裂缝深处炸响！
远超之前所有声音的强度！
同时！
现实维度，ICU病房。
连接在施望龙蜡黄躯体胸口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己经趋于平缓的绿色线条，在施望龙意识“伸手”的瞬间，如同被无形重锤狠狠砸中！
嘀——————！！！！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代表心脏骤停的长鸣警报，悍然撕裂了病房里压抑的寂静！
刺目的红色警报灯疯狂旋转！
“室颤！快！除颤仪！200焦耳！准备！”
主治医师的咆哮瞬间盖过了母亲的呜咽。
嗡——！
高压电流充能的蜂鸣刺耳响起！
而在斗破世界那片意识混沌的虚无中，施望龙伸向裂缝的意念“指尖”，在触碰到裂缝边缘惨白电光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并非能量冲击而是纯粹“信息”过载的恐怖洪流，混合着那声现实世界的高频除颤警报、心电长鸣、医生的咆哮、母亲的尖叫…
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脆弱到极点的意识核心！
“啊——！！！”
一声并非通过声带、而是首接在虚无中震荡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惨嚎爆发出来！
他伸出的意念“手”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溃散！
整个残存的意识节点剧烈地扭曲、震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出大片大片的、混杂着异火光焰和ICU惨白灯光的噪点雪花！
构成他“存在”的最后一点有序结构，在这来自两个维度的、毁灭性的“触碰”下，濒临彻底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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