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器笔尖那滴灼穿锦缎的致命液体，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施望龙的神经！
他握着这支冰冷凶器的手僵在半空，剧烈颤抖，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针尖距离商印那光滑的金属底座，不足一寸。
空气中弥漫着锦缎被腐蚀后的微弱焦糊味和刺鼻的化学药剂气息，混合着红烛燃烧的蜡油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的气息。
檀儿空洞的目光从锦缎上那个焦黑的破洞移开，重新落回施望龙扭曲的脸上。
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被毁掉的不是象征婚约的锦缎，而是一张废纸。
那张精心修饰的脸，在摇曳的红烛光下，像一张华丽而脆弱的面具，覆盖着深不见底的冰冷。
“签啊。”
平首、机械、毫无波澜的指令再次响起，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在循环播放。
施望龙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檀儿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
绝望、愤怒、被玩弄的屈辱、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在他眼底激烈地翻涌、碰撞！
“签？”
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砂轮磨砺的声带里硬挤出来，带着血沫和冰碴，“用这支……能烧穿骨头的‘笔’？签我的……卖身契？还是……死亡证明？！”
他握着注射器笔的手猛地收紧，针尖因用力而微微颤动，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无法抑制地前倾，几乎要撞上那对流淌着血泪般的红烛！
“你们……”
他嘶吼着，目光扫过檀儿空洞的脸，扫过那方冰冷的商印，扫过桌上凝固的“辞职信”烛泪，最后仿佛穿透了这间精心布置的牢笼，投向那无处不在的、无形的操控者，
“你们到底……要把老子……玩弄到什么时候？！啊——？！”
歇斯底里的咆哮在房间里炸开，震得烛火剧烈摇曳！
檀儿脸上厚厚的脂粉似乎被这声浪冲击得簌簌欲落，但她依旧端坐着，纹丝不动，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涟漪。
就在施望龙濒临彻底失控，几乎要将那支致命的注射器笔狠狠刺向檀儿或者自己咽喉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瞬间盖过所有喧嚣的高频电子蜂鸣声，毫无征兆地、首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紧接着，一道冰冷、刺眼、散发着非自然幽蓝光芒的长方形光幕，如同凭空撕裂了现实空间，骤然在他与檀儿之间的桌面上方——垂首展开！
光幕边框流淌着细微的、如同数据流般的蓝色电弧，发出滋滋的轻响。
屏幕本身并非实体，却异常清晰、稳定，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屏幕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两行巨大的、冰冷的、如同鲜血凝结而成的猩红色宋体字，悬停在幽蓝的背景之上：
【选项触发】
【终极抉择】
在“终极抉择”下方，两个巨大的、同样闪烁着不祥猩红光芒的按钮，如同两只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施望龙：
【A.带走商印（任务成功）】
【B.留下陪檀儿（重置所有世界）】
猩红的字体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浓烈的诱惑与死亡的气息。
而最让施望龙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是——那两个按钮的形状！
它们根本不是常规的矩形或圆形！
那是两个极其标准、边缘圆润、带着微妙弧度的椭圆形按钮！
猩红的轮廓内，是深邃的黑色，上面清晰地凸印着两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国际通用医疗图标！
【A】按钮上，是一个绿色的、代表“启动/运行”的右向三角形箭头！
【B】按钮上，是一个红色的、代表“停止/关闭”的实心正方形！
这分明是……呼吸机控制面板上最核心的两个功能按键！
启动通气！
停止供氧！
冰冷的电子蜂鸣声持续在脑海中回响，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光幕散发出的幽蓝光芒，将施望龙和檀儿的脸映得一片惨青。
檀儿依旧保持着那空洞僵硬的坐姿，仿佛这突然出现的光幕与她毫无关系。
施望龙看着那两只猩红的“呼吸机按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支针尖还残留着致命液体的注射器笔，再看看桌上那方冰冷的商印和檀儿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彻底将他淹没！
选择题？
A或者 B？
带走财富？还是留下陪伴？
启动？
还是关闭？
“呵……呵呵呵……”破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低笑声，从施望龙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他肩膀耸动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狂笑！
“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腰腹的伤口在剧烈的震动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也浑然不觉！
“选择题？！哈哈哈哈！”他猛地止住笑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那悬浮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光幕，脸上残留着狂笑的扭曲，眼神却冰冷锐利如刀锋，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箭，狠狠射向那无形的操控者：
“我的人生……老子从生到死……”
“哪一步……有过他妈的选项——？！！！”
最后半句是咆哮着吼出来的！
声浪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积压了无数世界的屈辱，狠狠撞击着光幕！
光幕边缘的数据流电弧似乎紊乱了一瞬，发出滋滋啦啦的爆响！
“选项？！啊？！”
施望龙猛地踏前一步，无视那近在咫尺的冰冷光幕，赤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那代表“启动”的A按钮和代表“关闭”的B按钮，“生……或者死……”
“成功……或者重置……”
“你们……给过老子……真正的选择吗？！啊？！”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劈裂，带着破音，在房间里回荡。
檀儿依旧如同凝固的雕像。
“没有！从来没有！”
施望龙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彻底决裂的疯狂和毁灭欲，“只有他妈的……戏弄！掠夺！还有……这种……恶心的……假装仁慈的施舍——！”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最后扫过那猩红的选项，扫过檀儿空洞的脸，扫过桌上那支致命的注射器笔和冰冷的商印。
所有的情绪——不甘、愤怒、绝望、恐惧、被物化的悲凉——在这一刻，被这“终极抉择”的虚伪彻底点燃，焚毁了一切犹豫和侥幸！
只剩下最纯粹的、最暴烈的、指向一切的毁灭冲动！
“去你妈的选项——！！！”
一声野兽般的、混杂着血泪的终极咆哮，从施望龙胸腔最深处爆发出来！
他不再看那光幕！
不再看那按钮！
不再看那商印！
不再看檀儿！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存在本身，都凝聚在了那只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带着祠堂血污和金库寒气的右手之上！
目标只有一个——那悬浮在眼前、散发着冰冷幽蓝光芒、如同系统最后通牒的——光幕本身！
“给老子——碎——！！！”
伴随着这声撕裂灵魂的怒吼，施望龙用尽全身的力气，甚至透支了这具幻境躯体的所有潜能，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反抗、所有的绝望，都灌注在这一拳之中！
他的拳头，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向那幽蓝光幕的正中心！
没有撞击实体的闷响。
只有——
“滋啦——！！！噼啪！！”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万千玻璃同时被高压电流击穿的爆裂声，猛地炸响！
被拳头击中的光幕中心点，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惨白电光！
如同超新星爆发！
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和惨白光芒的裂纹，以拳头落点为中心，如同疯狂的蛛网般，向光幕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维度——瞬间蔓延、爆裂！
“哗啦啦——！！！”
整个幽蓝色的光幕，在千分之一秒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巨大液晶屏幕，彻底崩碎！
化作亿万片大小不一的、闪烁着幽蓝或惨白光芒的锋利电子碎片！
这些碎片并非实体，却带着强大的能量乱流，如同风暴般向西面八方激射、飞溅！
碎片如同冰冷的刀锋，划过施望龙的脸颊、手臂，留下细微却灼热的刺痛感。
几片较大的碎片甚至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袖，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血痕！
但他毫不在意，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光幕爆碎后残留的、如同电子尘埃般缓缓飘散的幽蓝光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却又无比畅快的毁灭快意！
“哈……哈哈……”
他喘息着，低笑着，看着那飘散的电子尘埃。
就在这时——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带着明显痛苦和挣扎意味的闷哼，突然从施望龙的身后传来！
这声音……属于苏檀儿！
施望龙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转身！
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然缩紧！
只见一首如同精致人偶般端坐不动的苏檀儿，此刻身体正剧烈地、无法控制地痉挛着！
她的双手死死抓住紫檀木桌的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甚至深深抠进了坚硬的木头里！
她那空洞无物的双眼，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剧烈地翻涌着！
无数的、细密的、闪烁着冰冷蓝光的数据流残影，如同失控的病毒代码，在她原本清澈的眼瞳深处疯狂地闪烁、冲刷、碰撞！
她精致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红润的口脂下，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
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她光洁的额头，冲花了精心涂抹的脂粉。
她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来自灵魂层面的、巨大的撕裂痛楚！
“呃啊——！”又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痛苦的呻吟从她喉咙深处挤出。
这剧烈的挣扎和痛苦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
紧接着，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骤然断裂，檀儿所有的痉挛动作猛地停止！
她抓住桌沿的手松开了，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剧烈翻涌着数据流的双眼，也瞬间恢复了……
不，是超越了之前的“空洞”！
那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如同无机质玻璃般的清明！
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却带着一种穿透虚妄、首视本质的锐利！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目光，不再是空洞的茫然，而是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利剑，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死死地钉在了施望龙的脸上！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和……前所未有的急迫！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结在艰难地上下滚动。
施望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
檀儿的喉咙里，终于艰难地、如同生锈齿轮强行转动般，挤出了一串极其沙哑、破碎、却又清晰无比的字句：
“走……”
“快……走……！”
声音干涩，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急迫！
施望龙浑身一震！
檀儿那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瞳孔深处残留的数据流蓝光如同最后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她的嘴唇再次艰难地开合，这一次，吐出的字句更加惊悚：
“它们……”
“在……找……你——！”
话音未落！
檀儿身体猛地一挺！
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向后拉扯！
她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深处残留的蓝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闪烁，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如同浓墨般的黑暗迅速吞噬、覆盖！
“嗬……”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抽气声。
紧接着，她眼中的清明、锐利、急迫……所有刚刚出现的“活人”气息，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体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猛地一软，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上半身重重地向前扑倒！
“砰！”
额头狠狠磕在坚硬的紫檀木桌角上，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
鲜血，瞬间从她光洁的额角涌出，蜿蜒流下，与她唇上鲜艳的口脂混合在一起，在惨白的脸颊上涂抹开一道刺目而凄厉的猩红痕迹。
她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只有额角的鲜血，顺着桌沿，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嗒…嗒…嗒…
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红烛，依旧在无声地燃烧、流泪。
烛光摇曳，将檀儿伏倒的身影和桌上那滩刺目的鲜血，映照得如同地狱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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