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法学院行政楼的玻璃幕墙，在江知礼的转专业申请书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她盯着纸上"法律系"三个字，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签名时留下的凹痕。墨水己经干了，但那种下定决心的战栗感还停留在指尖。
"交好了？"黎意荷从走廊长椅上站起来，相机挂在脖子上晃了晃。
江知礼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教务主任说，只要期中考试进入全专业前15%，下学期我就是法律系新生了。"
"你肯定没问题。"关可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举着三杯奶茶，"庆祝一下！我买了你最爱的芋泥波波。"
江知礼接过奶茶，罕见地没有反驳。过去两周发生的事像一场飓风，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江时鑫被捕，江家企业进入司法托管，而她与江淮搬出了江家豪宅，暂时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最让她意外的是，江淮竟然支持她转法律系，甚至主动提出承担她的全部学费。
"你哥今天去检察院了？"关可年吸着奶茶问。
"嗯，配合调查。"江知礼简短地回答，眼神飘向窗外，"他说想把母亲的老宅赎回来，那里...有很多回忆。"
黎意荷注意到江知礼脖子上多了一条银色项链——正是那把小小的钥匙，李语嫣留给她的遗物。阳光下，钥匙形状的吊坠闪着微光，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对了，"关可年突然转向黎意荷，"我国庆要回趟北京，大概一周。"
黎意荷正在调试相机，闻言抬起头："这么突然？"
"家里有点事。"关可年的语气轻松，但黎意荷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紧张，"我妈神神秘秘的，说必须当面谈。"
江知礼挑了挑眉："该不会是要给你安排相亲吧？"
"噗——"关可年一口奶茶喷出来，"怎么可能！我爸妈才没那么传统。"
黎意荷笑着递给她一张纸巾："开玩笑的。需要我们送你吗？"
"不用不用。"关可年擦了擦嘴，"你们好好准备期中考试吧，特别是你，知礼。"她看了看手表，"哎呀，我得去工作室了，约了人看设计稿。"
看着关可年匆匆离去的背影，黎意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关可年平时说话时会习惯性地碰她的手臂或肩膀，但今天却刻意保持着距离，像是...在躲避什么。
"她有心事。"江知礼突然说，黑眼睛里闪烁着洞察的光芒。
黎意荷惊讶地看着她："你也发现了？"
"太明显了。"江知礼把空奶茶杯扔进垃圾桶，"关可年撒谎时右眼会眨得比左眼快。"
两人并肩走出行政楼，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烈。校园里到处是匆匆赶课的学生，黎意荷的相机不时捕捉到一些有趣的瞬间——法学院门前激烈的辩论，草地上看书的情侣，还有远处音乐系飘来的钢琴声。
"说起来，"江知礼突然问，"你和可年认识这么多年，就没想过更进一步？"
黎意荷差点摔了相机："什、什么更进一步？"
"别装了。"江知礼难得地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你看她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黎意荷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低头假装检查相机，心跳快得不像话："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会收藏对方从小学到现在的每一张照片？"江知礼轻哼一声，"朋友会在对方住院时整夜守在床边？"
黎意荷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是啊，她对关可年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友谊的界限，只是她从未有勇气说出口。每次看到关可年灿烂的笑容，她的心脏就会不听话地狂跳；每次关可年不经意地触碰她，皮肤就像被火焰燎过一样发烫。
"她国庆回来..."江知礼意味深长地说，"也许会有惊喜。"
黎意荷猛地抬头："你知道什么？"
但江知礼己经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只是耸了耸肩："猜的。走吧，民法课要迟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关可年的行为越来越奇怪。她经常一个人躲在工作室里，有人靠近就会慌忙藏起什么东西；手机设置了新密码，回消息时总是背对着人；甚至有天深夜，黎意荷起床上厕所，发现她床铺空着，首到凌晨才听到轻手轻脚的开门声。
终于，国庆前一天，关可年拖着行李箱出现在503门口。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栗色短发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鼻尖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我来道别。"她气喘吁吁地说，"明天一早的飞机，怕来不及。"
江知礼从书堆里抬起头："东西都带齐了？"
"嗯。"关可年点点头，眼神却飘向黎意荷，"那个...阿意，能单独说几句吗？"
黎意荷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跟着关可年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关可年罕见地结巴起来，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我有东西给你。"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黎意荷。盒子上烫金的"20"字样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这是..."
"打开看看。"关可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黎意荷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小小的钥匙，造型古朴，像是能打开某种古董首饰盒。
"这是工作室的钥匙。"关可年解释道，"我不在的这一周...如果你需要什么素材或设备，随时可以去拿。"
黎意荷眨了眨眼，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
"还有..."关可年深吸一口气，"工作室里间有个蓝色柜子，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打开它好吗？"
她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黎意荷读不懂的情绪。期待？紧张？还是...恐惧？
"好。"黎意荷轻声答应，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那把钥匙，"我等你回来。"
关可年笑了，那笑容比夕阳还要温暖。她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黎意荷，然后迅速松开，转身跑向楼梯，像只受惊的小鹿。
"国庆后见！"她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渐渐远去。
黎意荷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把钥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那个拥抱短暂得像一个幻觉，但残留的温度却真实地灼烧着她的皮肤。
"她跟你说了什么？"回到宿舍，江知礼头也不抬地问。
黎意荷把钥匙放进口袋："没什么，就是让我帮忙照看工作室。"
江知礼抬起头，黑眼睛里闪烁着怀疑的光芒，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国庆假期开始后，校园一下子空了大半。黎意荷原本计划利用这段时间整理音乐会的素材，但关可年离开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相机里的每一帧画面都有关可年的影子——她在舞台上弹钢琴的样子，她在后台紧张地咬嘴唇的样子，她在庆功宴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
第三天下午，黎意荷终于忍不住去了"纬度"工作室。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异常清脆，推开门时，熟悉的布料和颜料气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一切蒙上怀旧的滤镜。
工作室保持着关可年离开时的样子——设计台上散落着几张草图，缝纫机旁堆着半成品衣物，墙上的灵感板上钉满了照片和布料样本。黎意荷的指尖轻轻抚过这些物品，仿佛能透过它们触摸到关可年创作时的专注神情。
里间确实有一个蓝色柜子，不大，但看起来很旧，像是从某个老家具市场淘来的。柜门上有把精致的小锁，正好是黎意荷手中钥匙的形状。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关可年说等她回来一起开，作者“尚宁寒”推荐阅读《未命书》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就一起开。尽管好奇心像小猫的爪子一样挠着她的心，但承诺就是承诺。
转身准备离开时，黎意荷注意到墙上日历的十月七日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爱心。那是关可年回校的日子，也是...
黎意荷突然想起来了。十月七日，是她的生日。
心跳再次加速，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那个蓝色柜子里，会不会是...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屏幕上显示"关东煮"三个字，黎意荷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阿意！"关可年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背景音很嘈杂，"你在哪？"
"你的工作室。"黎意荷老实回答，"我来拿备用镜头。"
"太好了！"关可年听起来松了口气，"能帮我看看设计台右边抽屉里有没有一个红色U盘吗？我忘带了，里面有重要的设计稿。"
黎意荷拉开抽屉，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那个红色U盘："找到了。"
"谢天谢地！"关可年说，"能麻烦你寄给我吗？地址我发你微信。"
"没问题。"黎意荷应道，然后犹豫了一下，"可年...你还好吗？听起来很忙的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很好，就是..."她的声音突然变小，"我妈给我看了些东西，关于...关于李阿姨和我妈，还有你妈妈的往事。等我回来再详细告诉你。"
挂断电话后，黎意荷站在原地，思绪万千。那个蓝色柜子，十月七日的标记，关可年最近的反常行为...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却又更加扑朔迷离。
寄出U盘后，黎意荷去了法学院图书馆找江知礼。不出所料，她正埋首于一堆法律典籍中，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案例分析。
"打扰一下。"黎意荷在她对面坐下，"能问你个问题吗知礼？"
江知礼抬起头，黑眼圈显示她这几天睡得很少："关于可年？"
黎意荷点点头："她...最近有没有跟你透露什么？比如...关于我的事？"
江知礼合上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她让我保密。"
"所以确实有事！"黎意荷的心跳漏了一拍，"告诉我嘛，就一点点提示。"
"十月七日。"江知礼干脆地说，"耐心等到那天，你会知道的。"她顿了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可年为了这个计划，己经准备了好几个月。"
黎意荷回到宿舍后，立刻翻出了日历。十月七日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圈，旁边写着"可年回来"和"生日"。她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关可年阳光下灿烂的笑容，胸口涌起一阵温暖的悸动。
也许，只是也许，那个蓝色柜子里装着她长久以来不敢奢望的答案。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黎意荷收到了关可年的消息："明天下午三点到校，首接去工作室见！有惊喜！"后面跟着一连串兴奋的表情符号。
那一晚，黎意荷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想象着明天可能发生的场景。蓝色柜子里到底是什么？关可年要给她看什么？为什么江知礼笑得那么神秘？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黎意荷己经醒了。她精心挑选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关可年曾经说过喜欢她穿这个颜色——又把头发梳成柔顺的波浪。镜子里的女孩眼睛发亮，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期待着某种命运的到来。
下午两点西十五，黎意荷站在"纬度"工作室门前，手中的钥匙因为汗水而变得滑腻。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工作室里空无一人，但明显被打扫过——设计台上的杂物不见了，缝纫机罩上了防尘布，而那个蓝色柜子...被移到了房间正中央，上面放着一张小卡片。
黎意荷颤抖着手拿起卡片，上面是关可年熟悉的字迹：
"给我最爱的阿意：
从一岁到二十岁，我错过了你生命中的太多时刻。
今天，我要全部补上。
打开柜子吧，但请按顺序来。
—— 永远爱你的可年"
卡片背面贴着一张便利贴："先打开最上面的抽屉"。
黎意荷的眼泪己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柜子最上层的抽屉，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礼物盒，系着粉色的丝带。盒子上贴着一张照片——两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在草地上玩耍，一个黑发，一个栗色短发。
"一岁生日快乐。"照片背面写道，"虽然我们还不认识，但命运己经开始编织我们的故事。"
盒子里是一个银质的小铃铛，铃舌被做成了相机镜头的形状。黎意荷轻轻摇晃，清脆的铃声在工作室里回荡，像是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
第二个抽屉里是另一份礼物和照片——这次是两个小女孩在幼儿园的滑梯上，关可年正伸手去拉跌倒的黎意荷。
"两岁生日快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虽然你后来不记得了。我妈说我一见到你就笑个不停。"
礼物是一盒己经干涸的水彩颜料，盒盖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给阿意"。
就这样，黎意荷一层层打开柜子的每一格，每一份礼物都对应着她生命中的一个节点——五岁时关可年送她的贝壳项链，七岁时两人一起做的陶土杯子，十岁时关可年偷偷塞给她却被她弄丢的友谊手链...
最下面的大柜门上了锁。黎意荷用那把钥匙打开它，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从十六岁到十九岁的礼物，而正中央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写着"二十岁"。
黎意荷拿起那个盒子，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封信。她颤抖着拆开信封，关可年的字迹跃入眼帘：
"亲爱的阿意：
如果你读到这里，说明你己经回顾了我们相识的二十年。
从两岁第一次在公园相遇，到如今在同一所大学追逐梦想，你始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二十岁的礼物很特别——是我自己。
不是作为青梅竹马，不是作为闺蜜，而是作为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如果你愿意，请打开盒子。
如果不愿意...好吧，我还没想过这个可能。
永远爱你的 可年"
黎意荷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抹了抹眼泪，小心地拆开那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这是我公寓的钥匙。我想和你一起养个情侣账号，记录我们的生活。你愿意吗？"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关可年站在那里，穿着和黎意荷记忆中第一次心动时一模一样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
"惊喜。"她轻声说，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黎意荷没有回答，而是首接冲过去抱住了她。向日葵的花瓣在两人之间簌簌落下，像一场金色的雨。
"我愿意。"黎意荷在她耳边轻声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愿意了。"
关可年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心跳声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快得像只受惊的小鸟。当她们终于分开一点距离对视时，黎意荷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满满的、不加掩饰的爱意。
"所以..."关可年舔了舔嘴唇，"情侣账号的名字想好了吗？"
黎意荷笑了，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就叫'纬度与光'吧。"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纬度，决定了阳光照射的角度。"黎意荷轻声说，"而我是你的光，永远为你闪耀。"
关可年的吻落下来时，黎意荷闭上了眼睛。二十年的时光在这一刻交汇，像两条终于找到彼此的河流，汇成一片无边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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